十六第1/1段
是从什么时候，自己开始重复起这个相同的梦境？
十年？不，该有二十年了吧。
哦，记起来了，似乎就是女儿出生的那一年吧。
女儿……想起贺韵，贺元日的心里不禁一阵钝痛。这孩子三岁便没了母亲，而自己半是忙于工作，半是因这个梦境而终日惶惶，多少也对她疏了些陪伴……唉，终究是自己亏欠了她们母女俩啊。
至于这场二十多年的梦，既寻得了这般的结局，自己似乎，也能心安几分了……
“呼。”沉沉的夜幕下，少女抬手擦去了额头的汗珠。
朦胧的月色依稀照出少女清秀的侧颜，尽管一身粗布的衣衫上满是征尘，也丝毫未能使她有半分失色。
少女纤细的手腕上系着一根长长的绳索，绳索的另一端连七八个歪歪扭扭的身影。细细看去，那被绳索连接起来的“人”们，正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态移动着——不见屈膝，就这样保持着站立的姿式在崎岖不平的泥地上缓缓地滑行着。月色的照耀下，他们裸露在衣裳外的肌肤显着不似生人的惨白。
这竟是一连串的尸体！
虽说不是第一次赶尸，但为了避开人家而在这般荒郊小径连续赶了近两个时辰的路依旧让林珑有些力不从心。
这些尸体俱是义庄中无人认领的死尸，现在她所要做的便是将它们运到这郊外的墓园，待到天明另会有人前来掩埋。
总算到达了目的地，巨大的疲惫感让林珑再顾不上什么忌讳，径直便靠坐在了旁侧的一块墓碑上。
林珑从怀中取出了一张四方的纸符，黄色的符纸上刻画着玄奥的纹路。“得先赶紧把这赶尸用的泄阳符处理了。”这般想着，林珑伸手探入了腰间的荷包里摸索着事先准备好的火折。
午夜的墓园阴森而荒凉，参差的石碑在惨淡月色下显得狰狞可怖，脚下的泥土里隐约传来几声细碎的声响，空气中满是腐朽的腥气。穿林的晚风拂起了少女的一缕青丝，饶是自己从小已经习惯了和死人打交道，此时也不免感觉有些脊背发凉。
脚下那奇怪的声响似乎越来越大了，林珑终于点燃了手中的火折，微弱的火光稍稍为她带来了些许安慰。
林珑忽觉自己的脚踝被什么东西抓住了，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见眼前的地面忽地凹陷出一个三尺见方的土洞，一个满身泥泞的身影正迅捷地从洞中钻出。
“啊！”
坠落的火光落入泥土，一闪而逝，未及烧毁的纸符也在惊惶之中脱手飞出，径直落向了刚从洞中爬出的人影。
贺怀安自打在家族得讯以来，耗费了数日的光景方才调整好了此地墓园的风水阴阳，匆匆从墓中脱身，急于归家的少年丝毫没有觉察到头顶的异样。
尖锐刺耳的惊叫让少年不由恍神，片刻之间，再次激活的纸符散发出精纯的阳气。一旁，同样头顶符纸的七八具尸体瞬间被吸引过来，贺怀安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觉眼前一黑，横七竖八的尸体顿时将他压翻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等贺怀安的意识再次清醒时，晨光已然熹微。金色的朝霞里，贺怀安见到了他三生难忘的风景——美丽的少女正担忧地望着自己，扑闪的眉睫下，少女清澈的眼眸仿佛一泓源泉，倒映着痴痴的少年……
“竟在这墓室的甬道中睡着了。”贺元日自嘲般地笑了笑，“看来终究年纪大了，不过是下墓一次竟也如此力不从心了。贺怀安，林珑……唉，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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