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2)第2/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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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

  “你看着柔柔弱弱的,脾气倒挺大。”

  “……”

  “以前伺候人,没为此被打?”

  “……越国公主心地善良,不会打我。”

  两人断断续续地说着话,一排隔得稀稀疏疏的农家小院现身小径尽头,篱笆或是半人高,或是干脆没有,露出挂满衣物的晾干和几盆野蛮生长的植物。偶有一行炊烟升起,混入糖丝般的白云中,空中散发着馒头刚出锅的清香。

  沈珠曦还记得李鹜家住何处,撇下李鹜,快步走向一间小院门前。

  “你还记得呢?”李鹜有些吃惊。

  沈珠曦得意地看向篱笆门外的一棵灌木,密密麻麻的小白花开满叶片之间,在月光下闪着洁白的光辉。

  “我记得它。”

  李鹜洒脱一笑,道:“那你记好了,以后迷路别想我去找你。”

  沈珠曦跟着李鹜走进院子,没看见李雀儿和李雕儿的身影。

  “你弟弟呢?”沈珠曦问。

  “回去了。这屁大点的地方,住不了那么多人。”李鹜推开堂屋的门窗,搬出长凳,说:“你先坐。”

  沈珠曦拘谨坐下,看了看四周,说:“你不点灯吗?”

  “月老头不是在么,还点什么灯?”

  李鹜出了堂屋,沈珠曦在桌下握着双手,视线在堂屋里四处游走。

  一张方桌,四条长凳,一个杂木小橱便是堂屋里的所有家具,光秃秃的泥墙上有几个铁钩子,挂着蓑衣和斗笠,除此以外,再无器物。

  里间的寝室沈珠曦是去过的,也不过是一张硌得人骨头疼的硬床而已,同样见不到任何装饰器物。

  与其说是生活起居的“家”,倒更像是个临时落脚之地。

  沈珠曦看着这名符其实的陋居,不由自主就想起了自己的宫殿,父皇虽对她视若不见,但有傅玄邈庇佑,她的生活所需一应不缺,即便是便所,也装饰着绫罗绸缎,再加上傅玄邈时常送来奇珍异宝,名家书画,她的宫殿也算金碧辉煌、富丽堂皇。

  和她的起居之地比起来,说李鹜所居之地是陋居,完全是客气之词。

  这里简直比她宫里婢女住的耳房还不如。

  那茅草亭,就更不必说了,对沈珠曦而言,那是地狱中的地狱,噩梦中的噩梦。

  李鹜回来了,却是端着一盆还在冒热气的大白包子。他把瓷盆放到桌上,在沈珠曦旁边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沈珠曦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他居然为她留了包子?

  “吃吧。”李鹜拿起一个包子,刚要送进嘴里,看见沈珠曦的视线,手上一顿,转而将包子递给了她。

  “……我不要你的。”

  “给你你就拿着。”李鹜把包子塞进她手里,又从盆里拿起一个。“宫里的女人都像你一样磨磨唧唧的吗?“

  “你才磨磨唧唧的。”沈珠曦小声道。

  “你说什么?”

  沈珠曦换了只手拿包子:“我说包子好烫。“

  李鹜不屑道:“娇生惯养。“

  为了演示糙生逆养,李鹜大口咬下白胖胖的包子,然后,撞翻了凳子蹦起来。

  他吐词不清地骂了声娘,暴跳如雷道:

  “……怎么给老子拿的是灌汤包?!”

  沈珠曦看他冲到院子里,急得用瓢直接舀水喝,好像猴子被烧了屁股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李鹜含着鼓囊囊的一口水朝她瞪来,她连忙低下了头,装作什么也没看到,小心翼翼地咬了口包子皮。

  李鹜在外边涮了好几遍口,才走回了堂屋。他在长凳坐下,不拿包子了,光用眼睛看着沈珠曦吃。

  沈珠曦知道他是被烫着了,却偏偏忍着笑,故意问道:“你怎么不吃了?”

  “不吃了。”李鹜恶狠狠道:“明天我就去杀了朱老头。”

  沈珠曦急了:“你怎么能随便**呢!”

  “我说**就真是**?”李鹜惊讶道:“你怎么什么都信?我杀了朱老头还要替他养一家老小,这种赔本生意老子才不做!”

  沈珠曦气得大口咬了包子,她运气不错,拿的是肉包子。包子很香,但她心有余悸,含在嘴里不敢吞下。

  “这是什么馅的?”她问。

  “猪肉,放心吃吧。”李鹜白她一眼。“宫里的贵人们连下水都不吃吗?”

  “……反正越国公主不吃。”

  “矫情。”

  李鹜重新拿起咬了一口的灌汤包,趁温热几口下肚。李鹜开始拿第二个包子时,沈珠曦那边,手里的包子还有大半个。

  “……我不会白吃白住你的。”沈珠曦忽然说。

  李鹜抬起头来。

  “我会挣钱付房租,你能收留我一段时间吗?”沈珠曦自认提出了一个无礼的要求,脸烧得可以做手炉,她不敢看李鹜的眼睛,只好低着头说话。

  她看不到李鹜什么反应,但他的声音倒是一如往常。

  “你要怎么挣钱?”

  “我……我会想办法的。”

  “行吧。”

  意料之外的爽快答复让沈珠曦不由抬起了头,兴奋地朝他看去。

  “真的吗?”

  “谁叫我是个大善人呢?”李鹜手里剩下的那点包子扔到嘴里,说:“你可以住下,但不能再拍拍屁股就走了。”

  “可以!”沈珠曦立即答应。

  李鹜说:“里边的卧室给你。”

  沈珠曦下意识道:“那你呢?”

  “我用芦席在外边凑合一下就行了。”

  李鹜说得轻松,沈珠曦却感到一丝愧疚。

  “快吃啊,还多呢。”李鹜拿起第三个肉包子。

  沈珠曦最后只吃了一个大肉包就吃不下了,李鹜却干完了五个大肉包,清空瓷盆后,李鹜端着盆子起身,沈珠曦连忙叫住他:

  “李公……李鹜。”她低若蚊吟道:“有清水吗?”

  “水缸在后院。”

  李鹜走后,沈珠曦也起身走出了堂屋。她走屋子一侧的小径来到后院,找到了李鹜所说的水缸。

  她两手并用才好不容易揭开沉重的木盖,大缸里是大半桶清水。沐浴是够用了,可她要在什么地方沐浴?这空荡荡的后院,除了水缸和茅草亭,连一面可以遮挡的墙都没有!

  沈珠曦转回厨房门口,李鹜正把洗好的瓷盆放进竹橱,见她来了,说:“你还不睡?”

  “你平时都是在哪里沐浴的?”沈珠曦不好意思地问。

  “有时是在院子里,有时是在河边。”李鹜看了她一眼:“你要洗澡?”

  沈珠曦红着脸,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李鹜甩干手上的水,走出厨房,往堂屋走去,沈珠曦连忙跟上。他四处翻找,从角落里倒腾出一张沾满灰尘的折叠竹屏风,单手拿着往后院走去。

  沈珠曦像个跟屁虫,屁颠颠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把竹屏风立在水缸前边。

  “洗吧。”李鹜说。

  “就这样?”沈珠曦目瞪口呆,看着空隙无数的竹屏风。

  “是啊,你还想怎样?”

  “这不是——这不是到处都漏的吗?!”

  “最多漏个影子,这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沈珠曦气愤不已:“而且,而且厨房的窗口还对着水缸!你往外一看,不就什么都看到了吗?”

  李鹜不悦道:“你怕老子偷看?老子是那种人吗?”

  这谁说得准?

  沈珠曦心里腹诽,嘴上却不敢老实说。

  李鹜说:“乡下只有这种条件,贵人还是将就将就吧。”

  自宫变之日起,沈珠曦就没洗澡了,一路经过逃杀追捕,水中漂流,市场惊险,她一身的脏污,不将就还能怎样?

  现在躺上床,她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的。

  沈珠曦等他离开后,左右张望,确认院外和厨房里没人后,悄悄褪下了衣物。

  茅草亭子里难闻的气味时不时飘来,沈珠曦可以不看,却不能不呼吸。

  没有澡豆,水也冷冰冰的,还带着一股怪味,浇在身上,像浇在心里。

  她蹲下身子,屏住呼吸,擦洗脏掉的鞋底。她在宫里连水都不沾,如今却要自己洗沾了牛屎的绣鞋,沈珠曦越洗越委屈,再次红了眼眶。

  李鹜蹲在堂屋门口,等得屁股都麻了,沈珠曦才从后院走出。李鹜吐出嘴里叼的野草,视线在她红肿的眼睛上停了片刻。

  “我还以为你掉进缸里了。”

  沈珠曦避开他的眼神,含糊应了一声,快步走**内。

  李鹜站了起来,看着她走进了卧室。

  “……哪来的这么多眼泪。”他说。

  这声小小的呢喃,只有月亮听见。

  8、8.第8章

  岚河奔流不息,一轮红日初升,倚着壮阔的岚河修建的金带阁,满身碧色琉璃瓦在初阳下熠熠生辉。

  阁中四面开窗,金色光带交叠,琴声袅袅,随浪涛声起伏。一尊青绿古铜麒麟香兽置于香案,炉内沉香隔火炙烤,山水香若隐若现。

  一人在光带汇聚处抚琴,广袖长衫,一身清霜。

  “……各坊市和京郊都已派人找过,遇害宗室和无名之尸也俱调查过,属下失职,没有发现越国公主踪迹。”

  琴声停了。

  窗外浪涛奔腾,阁内鸦雀无声。

  暗卫四单膝跪地,后背沁出层层冷汗,就连缺了耳垂的左耳,好像也被冷汗沾湿。

  “还有一事,属下在乱葬岗发现了暗卫六的尸体。”

  “怎么死的?”

  “自刎身亡。”

  “她也算不辱使命了,我会善待她的家人。至于你……”傅玄邈顿了顿,视线落在暗卫四身上。

  一名姿态恭敬的侍女在门外现身。

  “公子,老爷和夫人到了。”

  “我知道了。”傅玄邈缓缓起身,长身玉立,笼着朝阳。他绕过琴桌,亲自扶起了跪地的暗卫四。“你也尽力了,下去领赏罢。”

  一阵河风吹来,暗卫四一个冷颤,忽觉浑身已被冷汗浸透。

  傅玄邈走出金带阁一层大厅,提起宽大的下裳,快步走下层层叠叠的台阶。

  一辆古朴文雅的玄色马车停在阁下,穿石青色金织文袍的中年人踩着马凳下了马车,在他身后,一名脸色苍白的妇人弯腰出了车厢,在侍女服侍下,摸索着踩向车下矮凳。

  侍女不住提醒,妇人还是一脚踩空,马车前的中年人对身后发生的险剧一无所察,还是牵马的马夫反应快,一个箭步冲到车前,扶住了踉跄的妇人。

  “夫人,小心脚下。”马夫道。

  方氏面色比先前更白,金红色的朝阳下,她的脸竟像刚从冰窖里出来一样。

  “……别碰我。”方氏飞快缩回手。

  马夫一愣,跪了下来。

  “夫人恕罪。”

  方氏没说话,倒是中年人挥了挥手:“起来罢,夫人就这性格,你无须在意。”

  “……小人谢过老爷。”马夫松一口气,退到一边侍立。

  “蝉雨,你过来。”傅汝秩朝停在台阶下的傅玄邈伸出手。

  傅玄邈快步走到傅汝秩身前,握住了父亲伸出的手。

  “我儿瘦了,这一路奔波,想来吃了不少苦。”傅汝秩拍了拍他的手背,说:“陛下身在何处?”

  “儿子不孝,让父亲担心了。”傅玄邈垂头道:“陛下已随大军继续南下了,派儿子在西城县接应父亲。”

  傅汝秩叹了口气:“进去再说罢。”

  傅玄邈行了个礼,让开道路,傅汝秩带人先行,留下侍女扶着方氏走在后边。傅玄邈走近方氏,示意侍女退下。

  侍女看了看傅玄邈,又看了看方氏,两头为难,犹犹豫豫地松开了方氏的手。傅玄邈上前一步,扶住方氏落空的手臂。

  “母亲,我扶你。”

  方氏眉心一皱,从他手中挣扎出手臂,直直地向前走去。

  眼前就是重重石阶,方氏无法视物,眼见就要撞上台阶,侍女小心窥探傅玄邈的眼色。

  “……去罢。”傅玄邈说。

  侍女连忙上前一步,扶住方氏手臂。方氏略一皱眉,察觉出来人是谁后,沉默不语,任她扶上台阶。

  一行人陆续进了金带阁,各自休整。

  早膳过后,女眷都在金带阁顶层歇息,傅汝秩和傅玄邈回到阁楼一层,一壶新茶,一张清榻,父子二人相对而坐,傅玄邈将近来发生的事情简要说明。

  “……找不到人,或也是个好消息。”傅汝秩神色凝重:“至少说明,越国公主没落在叛军手里。”

  “父亲,如今京城已经搜遍,公主或许已不在京城。我想请父亲同意,调动所有力量,搜寻京畿一带。”

  傅汝秩沉默许久,开口说道:

  “搜寻越国公主一事,不必再来请示我,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一定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儿子谢过父亲。”

  傅玄邈在榻上行了半礼,抬起头来,发现傅汝秩的两鬓已添了许多斑白,脸色也比平常憔悴。

  “父亲应多爱护自己的身体,想要匡扶家国天下,非一日之功。父亲的身体若是垮了,那大燕才是才是真正的山穷水尽。”

  傅汝秩不置一言,眼神望着窗外奔波的岚河,微蹙的眉心露出一抹心灰意冷。

  傅玄邈刚要说话,金带阁外忽然响起嘈杂之声。

  “外边怎么了?”傅汝秩皱眉。

  殿内侍立的婢女刚要出外探查,一女缓步进阁,裳裳灼目,五官精而媚,偏偏神态端庄内敛,就像一株沾着清露的芙蓉花。

  她屈膝行了一礼,彬彬有礼道:“回禀相爷,郭良落河了。”

  “郭良是谁?”

  “是驾马的马夫,”杨柳说:“夫人下车时险些崴脚,就是他帮的忙。”

  “是他——”傅汝秩想起来了,“他怎会落河?”

  “乡下人没见过世面,倚在栏杆上观景,也不知怎的就翻过去了。现在大家都在找人,但希望不大。”

  “……躲过了叛军追击,却没躲过老天捉弄,真是世事难料。”傅汝秩叹息道:“给他的家人送一笔钱吧。”

  “喏。”杨柳施施然屈膝。

  傅玄邈开口道:“我已备好寝室书房,父亲一路车马劳顿,不如上楼歇息一会。”

  “也好。”傅汝秩起身,说:“若有要事,即刻报我。”

  “自当如此。”

  傅玄邈起身,行了一礼。

  傅汝秩离开后,傅玄邈对杨柳道:“把御峰叫来。”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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