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4)第4/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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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鹍被他骂也不开口,只是嘴扁得更厉害了,一副委屈极了的表情。

  “你别骂了……”沈珠曦小声道:“他还有没有偷别人的东西?”

  “就是偷了我又怎么能知道?这镇头镇尾,只有随蕊那个恶婆娘才敢告他的状。”

  沈珠曦把他往屋里推:“你别骂他了,我去问问。”

  李鹜不情不愿地在长凳坐下后,沈珠曦回到了院子,原本站在李鹍面前的李鹊见状,走向了李鹜那里。

  沈珠曦停在李鹍面前,说:“你真的拿了随蕊的簪子?”

  李鹍既不否定也不承认,低着头一声不吭。

  “你大哥买了烧鸡,你要是还不能让他消气,你今晚就没有烧鸡吃了。”

  这话比什么都管用,李鹍惊慌抬头:“烧鸡我要吃……”

  “你跟我说实话,我就想办法让你吃烧鸡,好吗?”

  李鹍犹豫半晌,低若蚊吟地说了声“好”。

  “随蕊的簪子是你拿的吗?”

  他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沈珠曦皱起眉头:“你为什么要拿别人的簪子?”

  “我愿意。”他闷声说。

  沈珠曦在他面前蹲了下来,耐心劝道:“没有经过别人同意,你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你也不想我随便拿你的东西吧?”

  李鹍却忽然发起火来,碗大的拳头锤向地面:“我就是愿意!”

  李鹜在堂屋里叫了起来:“你再锤一下试试?!”

  李鹍又蔫了,缩着脖子不说话。

  沈珠曦原本吓了一跳,李鹜的存在给了她继续说下去的勇气。她不再勉强李鹍说出原因,转而说道:“既然这样,以前的事我们就不提了。你能答应我,今后不再没有别人允许,擅自拿走别人的东西吗?”

  “……”

  “你如果答应,我就告诉你大哥,你已经改正了错误,晚上的烧鸡还是该分你一份。”

  “……雕儿改了。”李鹍嘟哝道。

  沈珠曦微笑道:“你现在叫李鹍了,以前那个雕儿的坏习惯,不可再带过来了。”

  她伸出手,试探地拍了拍他的肩,李鹍抬起无邪的双眼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抗拒。

  沈珠曦再接再厉,接着说:“那只簪子,你现在就去给随姑娘送去,并且向她道歉。我见随姑娘心直口快,应是爽朗之人,你若诚心道歉,她也不会记恨你的。”

  “大哥不准我起来……”他嘀咕道。

  “大哥知道你是去道歉,自然就会让你起来。”沈珠曦说:“你去吧,我和你大哥在家等你,烧鸡也在桌上等你。”

  李鹍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沈珠曦跟着站起。他看了眼堂屋里沉着脸不说话的李鹜,转身往门外走去。

  沈珠曦回到堂屋后,李鹜说:“他去哪儿了?”

  沈珠曦说:“他去向随姑娘还东西,并且道歉了。”

  李鹜脸色稍霁,扯开酒坛上的封布,单手举起就往嘴里倒去。他一口气喝了许多,脖子上的喉结跟着酒液上上下下,等他再放下酒坛时,坛子已明显轻了不少。

  他牛饮了许多,脸上却一点醉意也没有,沈珠曦又惊又畏地看着他。

  李鹊对他的豪饮见怪不怪,开口道:“大哥也别为二哥烦心了,他一向不着调,这些也不过是小麻烦,用不着发火。”

  “给我添麻烦倒没什么,我就怕他给惹不起的人添麻烦。”李鹜沉着脸说:“这鱼头镇也不知还能呆上多久,如果去了外边他还这样,早晚有我保不了他的一天。”

  李鹊在桌前坐了下来,对他的话沉默不语。

  沈珠曦忍不住道:“为什么鱼头镇呆不久了?”

  李鹜看她一眼,说:“没影儿的事。”

  事实上,尽管沈珠曦没有说烧鸡的事,李鹜也没有去拆那烧鸡的荷叶,直到李鹍气喘吁吁推门而入,他才假模假样地解开了荷叶包上的细绳。

  “烧鸡……我的!我道歉了……我的……烧鸡……等等我……”

  李鹍甩着大脚一路奔来,刚一落座就把荷叶包拥进了怀里。

  “拿出来!”李鹜脸一沉,李鹍就不情愿地松开了烧鸡,一脸快哭了的表情。

  “去洗手。”李鹜说。

  李鹍大喜过望,飞快地跑向后院。活脱脱跟个孩子似的。

  沈珠曦也跟着去洗手,李鹜也跟了过来,两人用澡豆净手后,她回到桌前坐下,帮着李鹊拆开了装馒头的荷叶包,李鹜作为一家之主,则担负了拆烧鸡的重任。

  荷叶下的烧鸡色泽鲜艳,翅膀和爪子紧收在肚旁,形状就如同一个元宝。鸡肉经过烹饪,早已离骨,李鹜轻而易举地就拆下了翅腿和肚腹,浅红色的酥皮在骨关节处断裂,露出底下汁水四溢的鲜嫩鸡肉,李鹜越拆,屋子里的香味越是浓郁。

  李鹍早就瞪大了眼睛,不住咽着口水,就连挑食的沈珠曦也被这诱人的香味给勾出了馋虫。

  烧鸡全部拆完了,翅是翅,腿是腿的躺在瓷盆里。李鹜拿起最大的那只鸡腿,李鹍的视线跟着移动,从半空,跟到沈珠曦碗里。

  “……多谢。”沈珠曦受惊若惊。

  第二只鸡腿,他放到了李鹍碗里,李鹍迫不及待地立即拿起开干。

  两只鸡翅膀,则被李鹜放到了李鹊碗里,李鹊说:“我用不了两只,大哥吃一只吧。”

  李鹜头也不抬:“给你吃你就吃。”

  最后,李鹜拿进自己碗里的是一段鸡脖子。

  “大哥,你来吃个鸡翅膀吧。”李鹊夹起自己碗里的鸡翅。

  李鹜护住自己的碗,徒手拿起鸡脖子啃了起来。

  “我就爱吃鸡脖子,香。”

  沈珠曦夹起碗里鸡腿,就着肉头最厚的地方轻轻咬了一口,鸡肉入嘴,酥软而又不失韧劲,牙齿刚陷入紧实的筋肉,五香浓郁的卤汁就顺着腿肉溢了出来。

  “好吃!”

  沈珠曦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农女,吃到芋子饼说好吃,吃到笋丝说好吃,吃到烧鸡还是说好吃,可她真的除了好吃,作不出其他评价了——明明是如此平凡的食材,为何就是比御膳房大厨做出的好吃百倍?

  李鹊在一旁赞叹道:“随家**真是一绝。”

  李鹜用眼神示意李鹊给他酒碗里倒酒,李鹊倒了一碗后,李鹜一口气便全喝光了,李鹊早有预料,等到给他满上第二碗,才放下了酒坛。

  李鹜大吃喝酒,小口吃肉,李鹊不时陪他喝上一口,李鹍就更简单了,埋头吃肉,大白馒头一个接一个在嘴边消失,渴了就咕嘟咕嘟地往肚子里灌白水,对旁的一概不感兴趣。

  沈珠曦小口小口地吃着,不知不觉也把一个鸡腿下了肚。李鹜用筷子从烧鸡肚子上夹下一大块净肉,放进了沈珠曦碗里。

  “我吃不下了……”沈珠曦一惊。

  “你连馒头都没吃呢,什么吃不下了。”李鹜不高兴地说:“快吃。”

  沈珠曦只好继续把筷子伸向碗里的鸡肉。

  “你今天都买了些什么?”李鹜问。

  “几件平日穿的衣装,一根翠玉簪子,熏被子的香炉……我还买了桑椹和枇杷,落在金银楼那里,桑娘说今晚就找人给我送来。还有几本诗集,对了……我还给你买了启蒙的书本……”

  李鹜打断她,说:“嫁衣和红烛买了吗?”

  沈珠曦心里跳了一下:“……我忘买红烛了。”

  “还有贴纸呢?”

  沈珠曦呆呆地看着他:“什么贴纸?”

  “你成亲不往门上贴喜字?你……”李鹜顿了顿,叹了口气:“算了,我明日带回家来。”

  沈珠曦有些过意不去,说:“要不我明早再去一趟。”

  李鹜吐出啃得精光的鸡脖子,说:“你也没买什么东西。”

  “沈妹妹之前的阵仗不一般,我还对大哥说,这次他要倾家荡产娶媳妇了。”李鹊笑道。

  李鹜不屑道:“不就是多个人吃喝拉撒,能花得了多少?”

  李鹊说:“沈妹妹吃得也不多,自然花不了多少。”

  “再说了,鱼头县里卖些什么东西,我还不清楚吗?除非她有本事把金玉楼搬回家来,否则——”

  李鹜话没说完,篱笆外忽然响起说说笑笑的一阵声音,这些声音不约而同地停在了李家的篱笆外。

  一道响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李兄弟!李兄弟!”

  李鹊跑得快,当即小跑到门边开了门。他开了门,脸色有些微妙,回过头来一言不发地看着李鹜。

  “怎么了?”

  李鹜放下啃光的鸡脖子,随手在荷叶上擦了擦,起身走向门口。

  沈珠曦也跟着走了出去,只剩李鹍一人,还专心致志地吃着烧鸡和馒头。

  “谁啊……”

  李鹜漫不经心地把头探出门,然后沉默了。

  几十人站在他的门前,身后是七八辆牛车。他们露着大过年的表情,齐齐对他说道:

  “李兄弟,我们给你送东西来啦!”

  22、第22章

  堂屋里人山人海。

  一张方桌前坐了十几个人,还有十几人或蹲或站,李鹊满面笑容地送着茶水,一口一个哥哥姐姐,哄得店主们笑口常开。

  一人高的篱笆门外,被赶出堂屋的李鹍一手烧鸡,一手馒头,站在牛车前啧啧有声道:

  “乖乖隆地洞……”

  沈珠曦缩着脖子,面前站着面色难看的李鹜。

  “这一车都是什么东西?”李鹜问。

  沈珠曦往他指的牛车看了一眼,依稀辨认出防尘的花布下突出的轮廓。

  “好像是……一套桌椅,一个书橱和一张短榻,还有一张新床。”

  “几样木头家具而已,老刘头怎么张口就要我五百八十两银子?”

  “可能……可能是因为用的是黄花梨木吧……”

  “那这一车又是什么东西?”李鹜指向第二辆牛车。

  沈珠曦用余光瞥了一眼,不太确定地说:“可能是……屏风吧?”

  “一扇屏风而已,为什么老陈头要我四百两银子?!”

  “整块大理石制成的……自然贵一点……”

  李鹜沉着脸,接连拉开了几辆牛车上的所有花布。

  “你买这个做什么?”他拿起一物。

  “我看家里没有一盏灯,所以……”

  “白天有日光,晚上有夜光,你要是还觉得不够,老子再给你开十扇窗,就算你实在要买灯——用得着买金底座的灯台?”李鹜拿着她精挑细选后留下的金座云纹灯,骂骂咧咧道:“这金灿灿亮闪闪的,生怕不遭贼的模样,你打算搁哪儿?你就不觉得它到我们家,是委屈了这金灯台?”

  “……是有点委屈了,所以我还在布庄订做了一个灯罩,用的是霞影纱。”沈珠曦的声音越来越小:“贵是贵了点,可是透光效果好,纹样也好看……”

  李鹜的脸色已经极限趋近于厨房那不知传承了多久的灰烬堆。

  “这又是什么?”李鹜从车里扯出一尊金灿灿的东西,一口气没喘上来:“你——”

  沈珠曦看了一眼,吓坏了。她明明说不要了,怎么店主还是把这送子观音塞进来了?!

  她见李鹜胸口急促起伏,气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的样子,担心观音先一波把他送走,忙解释道:“这是店家强送我的赠品,我都说了不要了——我买的是下面那个佛桌,就算不供佛,拿来放盆景花囊也好呀。”

  “好好——”李鹜走到后一辆牛车前,说:“这车上又是什么?你后半辈子的所有衣服吗?”

  “你怎么咒我!”沈珠曦惊恐道:“这只是我这一季的新衣罢了!”

  “那底下这鞋又是怎么回事?”李鹜说:“你是要下地干活还是蜈蚣精在世?这么多鞋子你穿得完吗?”

  “穿得完,穿得完……”沈珠曦小声嘀咕:“你总不能叫我一双鞋子搭配所有衣裙吧……”

  李鹜接二连三地问着车上的东西,沈珠曦的眼神慢慢飘走,最后定格在面前的老牛身上。

  老牛一边用铜铃大眼看着她,一边甩尾驱赶身边的飞虫苍蝇。它是多么幸福啊,不想听苍蝇嗡嗡,尾巴一甩就行了,沈珠曦也多希望自己能有这么一条尾巴,能咻地一声甩走面前烦人的李鹜。

  “这又是什么?你要开私塾吗?”李鹜不可思议地看着最后一车满载的白纸。

  沈珠曦飞快瞥了牛车一眼,耳朵微微红了,她小声回答了李鹜的问题,他却没有听见,皱着眉又问:“你说什么?你真要开私塾?”

  “……是厕纸!”沈珠曦红着脸提高了音量:“我再也不用干屎橛了!”

  “拿纸来擦屁股?”李鹜瞪大眼睛,像是听见了世上最难以置信的话语。“你疯了?县老爷都还在用干屎橛,你竟然要用写字的纸来擦屁股?”

  “你说厕纸不行吗,为什么偏要说擦……说那个!”沈珠曦脸色越来越红。

  “不行,这纸不能要!”李鹜咬牙切齿道:“有干屎橛为什么不用,你又不是宫里的皇后娘娘!”

  “不行,必须要!”沈珠曦见他态度坚决,也顾不上颜面了,含着哭腔说道:“我屁股疼!我屁股都破皮了!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用干屎橛了!”

  沈珠曦扑在一车厕纸上,双手大开,保护着她的生命。

  她含泪道:“我不能没有厕纸,不然你就把我一起送走吧!”

  李鹜站在原地,深沉的眸光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你知道我现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沈珠曦更咽道,杏眼中泪光闪烁。

  “我想在你头上开天窗。”李鹜咬牙切齿道。

  李鹜让李鹊把屋里的店主们都叫出来,重新商议订货单子。

  “这些家具,都给我带回去,不要花梨木的,给老子换点平常人家用的好木头过来。老刘头,你要是敢给老子掺杂木进去,别怪我带人来你家做客。”

  “谁他娘放的送子观音?拿着滚!少拿垃圾糊弄老子,去了这送子观音,重新把佛桌报价给我,坐地起价的小心我送去你见佛祖!”

  随着李鹜的重新分配,店家们脸上纷纷愁云笼罩,有那不死心的刚想开口,李鹜一个眼刀就甩了过去:“我还没计较你们糊弄老子女人的事——怎么着,看见肥羊就挪不动道了,也忘记这肥羊从哪家出来的了?”

  那心有不甘的店家默默低下了头。

  李鹜骂了半晌,终于轮到金银楼的牛车和河柳堂的牛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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