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山贼仗义犹巾帼 海盗通敌转倭雄第2/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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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咋会有这样的报信人?”宗诗沉吟着,又问,“接到报信儿的巡哨,应该知道搬兵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没有问她吗?”

  “当然问过!”火莲花马上接口,“巡哨说,报信儿的是个秀才,身穿一件绣着竹枝的月白袍。我们还纳闷:堂堂少林僧兵,个个武艺出众,怎么偏偏派个秀才报信呢?”

  又是袍绣竹枝的秀才!!!

  宗诗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胸中立刻云蒸雾腾起来。他下意识地四顾一下,心里道:“这个秀才怎么无处不在?他到底是人是鬼还是神仙?”嘴里却不自觉地喃喃着:“莫非,刚刚在城中踫上的两个秀才里,有一个就是他?还是他一身幻化成俩,故意让我难寻难觅……”

  他自顾自地低喃着,倒使俞大猷、火莲花两人不知所云了。

  月忠因在括苍山道中与宗诗等人瞥见过竹枝绣袍的影子,并不很觉奇怪,只是语带感激道:“这秀才曾经为我们飞镖报信。我虽没见过他的面貌,却认定他是好人。所以,巡哨一说是袍锈竹枝的秀才报的信儿,我就毫不怀疑,急与寨主带兵救援!”

  火莲花不知其中奇异,无所谓道:“不管是谁,只要报的信无误就成!现在看来,海盐被围确有其事。那秀才肯定不是坏人!”

  俞大猷见月忠、火莲花二人如此见事论人,丝毫不管其他,甚觉二人爽直的可爱。寻思:如果不是一个红尘之外、一个红尘之内,倒是一对良缘佳配。竟不由莞尔一笑。抬眼再看二人,咫尺天涯、缘河两隔,又为造化弄人而轻声一叹。

  只有宗诗独念着竹枝绣袍的秀才,显得神思飘渺。

  待宗诗说了原委,俞大猷等人虽然弄不清报信秀才的真实身份,但因他两次传信都是为了保护僧兵,而且所报准确无误,所以,大家都认为这秀才实为一个仗义走江湖的侠士,而且是一个志在抗倭保民的国之大侠。他一时不肯现身相见,肯定有他的道理。自然,他们也没必要追踪觅迹、穷究根底。否则,也有悖侠士的意愿。或许抗倭成功之日,侠士自会现身相见。如此议论一番,宗诗才稍稍释然。

  火莲花、月忠及其人马连日兼程,早已人困马乏。他们之所以在绍兴府城下停步,就是为了补给一下粮草。当下,俞大猷、宗诗将他们迎入城中,一则接济粮草,一则共商救援海盐之计。

  用过午饭,俞大猷将宗诗、宗擎、普从、月忠、火莲花及帐下诸将召入行辕议事厅。议事前,他先解释了此前没有立即答应宗诗搬兵请求的缘由。

  他说,按照大明兵制,以他的参将职衔,麾下定额兵员应为一万余人。可他由崖州参将调任宁台参将,入浙抗倭后,发现自己所领卫、所兵员实际只有四千余人,其中近半数还为老弱病残,根本不堪为战。剩余二千多青壮兵丁,又因久不习战,失于纪律,而近乎散兵游勇,每战则临敌即溃。后经他和普从、宗擎等人精心裁汰编练,仅得可战之兵一千六百余人。为此,他曾连章上书,恳请朝廷补充兵员、编练新军。但因兵部官员高居皇京,不明边情,只许他补充少量兵丁。即使如此,边补边战、边战边损、边损边补,所领兵员始终不过二千余人。

  就是这难得的两千多人,却又要分驻在沿海险要及宁、绍(宁波、绍兴二府)周边两卫、十余所军堡,据险防倭。所以,他自己身边及宁波、绍兴二府其实并没多少将士。倭警一起,往往是从各卫、所调兵遗将,战罢再各归卫、所。这些兵员,用于自守尚且捉襟见肘,又如何抽出人马去解海盐之围?因此,当时面对宗诗搬兵请求,他感觉十分为难。

  宗诗在括苍山道曾听火莲花说过官军抗倭无能、滥杀百姓冒功的恶行劣迹。却并不知道大明各卫、所军营缺员如此严重,几乎到了有将无兵的地步。他叹口气摇摇头,问俞大猷军中为什么会如此缺兵?既然缺兵,朝廷又为什么不让边将放手补充兵员?

  俞大猷一脸苦笑,左右旁顾一下帐下将佐,道:“因为大明承平日久、军中多无战事。所以,军营中遇到病老死亡,或士卒逃走,带兵将军均不呈报请补,而是乘机吞吃这些兵士的空饷以自肥。当然,这也不能全怪带兵的将军们——每遇办理军务,兵部官员、朝中大臣都会把手伸向军中,索贿收贿,动辄就是千两金、万两银,将军们不吃空饷,又从哪里弄这些油水来?”言谈间,他的脸色由无奈而转郁闷,由郁闷再转忧虑,末了,又由忧虑转为愤慨,不觉一掌击在案上,“长此以往,恐怕大明军中将是空营座座、御边无人了!”

  宗诗、月忠、火莲花等人也是一番愤慨:朝中文官武将竟是如此腐烂!怪不得官军会如此缺兵少将。似这般军纪松驰、军心涣散、临战似怯贼、欺民如盗匪的官军,实在是有等于无,甚至是有不如无。可是,果真无兵,又该如何抗倭呢?幸好,大明还有俞大猷、汤克宽、卢镗等一些带兵良将。可他们又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难呢!

  厅中一时默然。

  还是火莲花快人快语,她略略一忖,站起来道:“俞将军既为无兵烦恼,我这里六、七百女兵就由你统领,我们一道去打倭寇、救海盐!”

  沉闷的议事厅顿时腾起一阵笑声。

  见火莲花一身肝胆、满腔侠义,俞大猷深为感动。但就目前的倭情看,这区区六、七百女兵,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再说,她们的临阵经验、作战能力也让人不无疑虑。尤其是她们啸聚山林,实为山贼,用她们抗倭,朝廷又会怎么想?

  他一时沉吟不语。

  “看样子,俞将军是瞧不上我们这帮女山贼呀!”火莲花显然看出点隐情,挺身而起,一脸不服气道:“不是俺自吹自擂:你们官军几次进剿括苍山,都被我们打得落花流水。我们再不济,总比你们官军强吧?!”

  俞大猷惊奇地看她一眼,不觉脸一热。他帐下诸将则有人轻笑、有人摇头、有人斜瞄,也有人微微点头。

  火莲花仿佛全然视而不见,继续道:“别不相信!那还是过去的事,不值一提!现在俺们女兵经月忠师傅教练,已是大有长进,上阵打仗一点都不含糊。何况,俺还有俺的法宝呢!”

  “哦?”俞大猷笑吟吟地看着满脸得意的她,既觉可爱、又觉好奇,“说一说,你到底有什么法宝。”

  “天机不可泄露!一上阵你就知道了!”火莲花满脸诡秘和自信。

  月忠斜她一眼,半嘟囔道:“鬼什么!那算什么法宝!”

  看样子似要揭秘,火莲花面带娇嗔,急急横他一眼。他只得住口。

  俞大猷看在眼里,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心底,亦为火莲花的率真和自信深深打动,决意想办法搬兵请将,与火莲花她们一起尽快赴援。之所以让她们参战,还有一层意思:就是将来自己好代她们向朝廷请功,以功抵罪。至于自己擅自联手女山贼,朝廷必会怪罪。不过,只要利在抗倭,想必朝廷也不会降罪太大,自己担起就是了。

  又经一番议论,俞大猷最终定策:从绍兴、宁波二府及距海岸较远的卫所调兵五百,再向浙江巡抚王抒借兵一千,然后,与火莲花的女兵、宗诗的僧兵组成一支二千余人的援军,北上解除海盐、嘉兴之围。

  雾,浓浓地浸泡着天地。就连近在咫尺、高墙大廓的海盐城也突然隐身不见了。

  城南,围城主将的大帐内,足利自吉、自泽、自岛三兄弟及陈东等倭寇头目个个面色阴郁,气氛凝重。连日围攻海盐不下,本就够闹心上火了,偏偏又接到后方小泉太郎来报,说他们澉浦寨的粮库被少林僧兵烧毁,已装船运往海盐的粮草也被僧兵劫去沉海。眼见军粮告罄,战事又毫无进展,屯兵老师于坚城之下,已是日见军心浮动。今日又见大雾弥漫,足利自吉既怕城中明军乘雾出城破围,又怕城外僧兵借机偷营,所以,召集围攻海盐的各营倭头商议战策。

  “自吉君,攻不能破城,留下又无粮草,我看,还是——”沉闷一会儿,陈东先开言道。他见足利三兄弟六只眼一齐直瞪着他,话到半途,便驻了舌。

  陈东本是汉人,深知少林武功的利害,海盐城下,他又亲见月空一人连胜足利“三虎”,心里早已饱蓄怯意。如今,城里城外,皆有僧兵,随时都有神兵天降、里应外合的可能。保不准还有僧兵高手,夜潜军营,行刺各营主将的危险。所以,他想尽快脱离险境、退回海岛,等其他倭寇汇兵一处,再寻机登陆。

  嗵!坐在旁边、面生红瘊的足立自岛一拳打在他的脸上,伴之,口中荤素俱出:“混蛋!你们明朝人的混蛋!一打仗就先想逃跑!”

  在足利同胞五兄弟中,以“追风虎”足利自岛性情最为暴躁。他因五弟足利自仓被杀,早就积怨于胸,又加自己被月空打伤,至今犹攀着右臂,更是恨透了月空和少林僧兵,发誓一定要攻下海盐城,杀尽僧兵,为五弟报仇,为自己雪恨。如今,他见陈东心生退意,自然怒火飙起,挥起左拳擂了上去。

  陈东虎目猛地一睁,凶光乍射,但很快又低下眉目。他一手捂住腮帮子,半怯半怨咕哝道:“自岛君,你、你,我、我又没说一定要退兵嘛!只是,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要说什么,一时结巴不出句囫囵话来。

  肥滚滚的足、朝中大臣都会把手伸向军中,索贿收贿,动辄就是千两金、万两银,将军们不吃空饷,又从哪里弄这些油水来?”言谈间,他的脸色由无奈而转郁闷,由郁闷再转忧虑,末了,又由忧虑转为愤慨,不觉一掌击在案上,“长此以往,恐怕大明军中将是空营座座、御边无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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