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借棋议兵定大计 闻箫觅影惊换人第1/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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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经峻起神色,却又不屑道:“督察大人何来无名之火啊?”

  赵文华摆出一副威严姿态,口气冒火道:“如今,军情紧急!你们竟品茗下棋,大发雅兴,简直是玩忽职守,坐失战机!”

  张经鄙夷地冷笑两声道:“怎么?督察大人没有看出来吗?如今的战局正在我们的棋局之中,本督与巡抚李大人及五状元皆在研谋战事,大人怎么就睁眼不见呢?”

  “战局在你们的棋局之中?说的好听!是不是还在你们的茶盏之中啊?”赵文华鼻子里哼了一声,“纯粹是诡词狡辩!”

  李天宠也斜赵文华一眼,指着棋盘上布成弧形的黑色云子道:“这不正是倭奴攻掠的战线吗?都察大人可以对着接到的塘报一一核对嘛!”又分别指着不同位置的黑子道,“此数子乃攻乍浦、海盐的一千多倭奴;此二子乃攻慈溪的五百倭奴;此二子乃攻宁波府的六、七百倭奴;此数子乃攻台州海门卫的千余倭奴;此三子乃攻温州的数百倭奴……”然后,又指着张经一方的白子,逐一说明了官军与部分到浙客兵的布防情况。

  赵文华回忆着自己数日来接到的倭情塘报,果然是一一对应,丝毫不爽,不由暗骂张经行事古怪,竟用棋局演兵,害得自己本打算狠狠咬他一口,却又啃了一嘴毛。他不甘心,再转到亭中,发现五状元所围坐的石桌上,竟画着与张、李棋局近似的战局图。

  这帮人果真在谋议战事!既然如此,也就没什么刺儿好挑了!

  他悻悻然正要离开,却见门兵又带着两个和尚走进后园,稍一注目,认了出来:佛面银须的,正是少林僧帅小山;旁边年轻清雅的则是宗诗。

  张经、李天宠竟同时迎了出来。

  赵文华又是一通暗骂:好嘛!两个穷和尚,竟比本督察还受礼敬。不杀张、李,万难消恨!

  与众人合什见礼后,小山说明来意:僧兵监军张四维派人来杭州送信,要小山率众增援海盐。他因此特来向总督请命。

  原来,上次月清到海盐,去接驻守那里的僧兵,与小山所率的僧兵会合,张四维本应一同前往的,但他听说总督要派僧兵到台州打倭寇,便不愿前往,借口海盐防守薄弱,他要率自己的亲兵部下帮助协守一阵,留在了海盐。不想,此次倭寇多处登岸,竟又派千余人攻打海盐。而海盐守军和张四维的亲兵部从加在一起,也不足千人。他担心守不住海盐,自己和海盐守将都要吃亏,所以,便以少林僧兵监军的身份,送出急信,要僧兵赶去救援。

  少林僧众无不对张四维厌恶有加,但毕竟是事关海盐百姓安危,所以,小山、宗诗等人商议后,决定主动向总督请战。

  不想,张经却刷地一摆手,断然道:“不必增援他!这个张四维,小遇倭奴便惊慌失措,什么事都让僧兵顶着,恨不得钻到僧兵腋窝里!”

  赵文华虽没见过张四维,却早知他是张妃的哥哥,当今国舅,便有心助他一臂之力,将来好拉到自己一边,成为死党,遂道:“海盐乃浙东北海上门户,门户一开,浙北全失,以本督察看,僧兵还是增援海盐的好!”

  张经瞟他一眼,口气决然道:“不行,僧兵另有重用!”

  又踫一颗硬钉子。

  赵文华恨得牙根发痛,无奈自己只是督察军务大臣,位虽高于总督,却不能直接指挥军事。即便有铁关防可以调兵,那也应该通过总督、巡抚,若绕过他们调兵,一旦战事不利,自己便要负全责。他咬咬牙,只好把恶气暂时憋回肚子里,拂袖而去。

  张经等人虚送几步返回。

  李天宠不无忧虑道:“张公啊!赵贼老在你我这里碰钉子,恐怕不会善罢干休的!”

  张经慨然道:“不用怕!严嵩、赵文华一帮狗贼子虽害人有术,却不会用兵打仗。而朝廷要用我们驱倭靖海,轻易不会因为他们几句鬼话,而把我们怎么样的!”

  赵、张交恶,杭州城几乎是人尽皆知。小山、宗诗更是亲眼见过二人直面交锋,自然也暗替张经担心,便劝他小心一些更好。

  张经谢了他们的好意,又叹:“本督亦知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只是性子天生如此,很难改易啊!如果真因此栽在奸人手里,那也是老夫命中注定!再说,老夫总觉与此等人不共戴天,更不愿勉强周旋!”

  小山听他如此说,亦不好再劝,心里却暗暗叹息一声。

  李天宠默忖一下,突然朝小山道:“听说五台僧兵一直与少林僧兵若即若离,总想独当一面,真是如此吗?”

  小山叹口气,点点头。

  李天宠又道:“既如此,倒不如就由五台僧兵前去增援海盐。这样,五台僧兵既能单独历练一下,也能塞住赵文华、张四维两人的谗口,防止二人串通一气,合谋作祟,掣肘抗倭大计!”

  小山也觉这是一个多面周全的办法,自是欣然赞成。

  行到桂树荫下,宗诗指着棋局道:“倭警四起之际,总督与巡抚大人犹能棋茗示静、安定人心,亦是当年谢安之意、魏晋风流啊!”

  东晋时,前秦苻坚率大军南下进攻东晋,兵监淝水。当时东晋朝廷上上下下、人心惶惶。而总揽抗秦军事的谢安命令其弟、侄率军北进淝水后,却与僚友品茗博弈,借以安定人心。后来,果然得到淝水大战获胜的喜报。宗诗正是借用这个典故,将张经和李天宠比作当年的谢安。

  张经很难得的哈哈一阵大笑,欣赏地注视着宗诗,奇怪一个年轻僧人何以如此熟通史典。嘴里却道:“老夫哪里敢学谢安风流呀!本督和巡抚大人实是借棋局研战局啊!”

  宗诗仔细看看棋局,愈觉钦佩,诚恳赞道:“棋上谈兵,指挥若定。大人这才真是儒将风流!”说罢,又面带不解道,“小僧还有一事不明,想问问大人:“为何倭奴犯我海滨多处,却迟迟不见大举用兵?僧兵一直练习舟楫于西湖,也早着了急,都一个个嗷嗷叫着,请求尽快出战,却又迟迟不见总督、巡抚大人钧令。”

  张经点点头,微笑着瞟一眼李天宠。

  李天宠这才向宗诗、小山二人解释说,如今倭寇虽然多处登陆,却是小股零星出击,多者千余人,少者数百人,只是在试探明军兵锋和防务虚实,并未选定方向,真正展开攻势,所以,没必要大举出兵,自暴虚实。各处守军只需据城或凭险固守即可,完全不必惊慌。只有弄清倭寇真正的动向,相机而动、有的放矢,才会一举成功!

  小山、宗诗点点头,深觉有理,也明白了为什么张经不同意僧兵增援海盐。

  “不过,你们今日来的正好!”张经待李天宠说完,忽然接口道,“本督刚才说僧兵另有用处,便是要你们大显身手一次!你们有准备吗?”

  小山庄颜合什道:“老衲此来,就是为僧兵请战的!”

  张经这才说,王直现今坐镇定海县的舟山岛操江亭,其贼巢距宁波府最近,所以,他们从宁波府登陆也最为便捷和容易。一旦他们选定这条线路进攻,便会将浙江一刀分为南北两段,那时,他们若要南下台州、西北蹿犯杭州,都可水陆并进、互为增援,而且进退自如,很难遏制其贼焰。而官军一旦控制住了宁波府的沿海要地,使之不能就近登陆,倭贼便只能远绕海路,北从乍浦、海盐等地上岸,南由台州、温州等地登陆,劳师远出。明军只要一面迎头拒敌,一面扬帆入海截断陆上倭寇与海上倭巢的联系,他们定然不敢蛇头远伸,反而会急急蜷身回顾。然后,再用围魏救赵之计,困其巢、打其援,便可尽剿王直这支倭寇。

  听他这般一解说,小山、宗诗顿觉张、李等人用兵老成、谋深虑远。二人也据此猜测张经打算用兵的重心实在宁波。

  果然,听张经继续道:“所以,我们首先要打消王直这支强倭从宁波府登陆的妄想和企图。本督与李巡抚、俞副总兵及五状元商议后,决定尽快出兵金塘岛。金塘岛乃是由舟山岛西进大陆所必经的一个大岛,形同一块接通海岸,指挥若定。大人这才真是儒将风流!”说罢,又面带不解道,“小僧还有一事不明,想问问大人:“为何倭奴犯我海滨多处,却迟迟不见大举用兵?僧兵一直练习舟楫于西湖,也早着了急,都一个个嗷嗷叫着,请求尽快出战,却又迟迟不见总督、巡抚大人钧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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