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恶贼借故抢战功 奸臣卖官堵漏洞第2/4段
回到僧兵营中,宗诗闷闷地寻思着营救师兄的办法,感觉必须赶在张四维把师兄押送京城之前,设法救下他。有心去求胡宗宪帮忙,却又担心此案牵涉宫中,胡宗宪不愿引火烧身。正摇头叹息,门被推开,大鞋和尚急脚进来。进门就问宗画回来没有。
宗诗懊恼地摇摇头。.
“这个出尔反尔的王八蛋!”大鞋和尚骂一嗓子,转身就要出去。宗诗知道他是去找张四维要人,心知张四维有意报复,必然不放,两边一争,张四维人多势重,吃亏的恐怕还是大鞋和尚,那样,岂不是一个没救出,又搭进一个?于是,连忙拦住大鞋和尚。
宗诗说了自己的担忧,要大鞋和尚不要义气用事。大鞋和尚跺脚一叹,反问除了去要人还能有什么办法。
默忖一会儿,宗诗说,最好是在张四维派人押宗画进京途中,由谁乔装改扮成侠士把宗画“劫”走。大鞋和尚一拍胸脯,表示愿意担当此任。宗诗也觉他武功高强,是个难得的人选。便问他要不要带几个僧兵,大鞋和尚摇摇头,说只要他一人就足够了。商议已定,大鞋和尚离去,宗诗才稍稍松一口气。
次日一早,宗诗率僧兵出关,欲回金塘岛复命。
不料,行至杭州城北的一个小村时,忽听村里人声吵杂,哭喊阵阵。宗诗以为村中有盗寇,遂令僧兵进村解救百姓。
进村之后,却发现是四川苗兵在打家劫舍。宗诗义愤填膺,当即指挥僧兵驱赶苗兵出村。一番格斗,僧兵抓获二十多个苗兵,其他苗兵才一哄而散。
村里老少围上来,向僧兵哭诉了苗兵的抢劫恶行,要宗诗杀掉其中一个苗兵头目,一泄民愤。宗诗亦是怒火喷涌,喝问苗兵头目为何带兵抢劫百性。
苗兵头目却毫无愧悔之意,竟气壮如牛地反问:“不抢百姓,我们吃什么?没吃的,又怎么打倭奴?!”
“胡搅蛮缠!”宗诗一听,愈加气愤,怒喝道:“打倭奴,你们吃的有兵饷,怎么还要抢劫百姓?”
“兵饷?”那头目歪头冷笑一下道,“自从杨总督上任后,我们客兵的兵饷何曾按时按数发过?无不是一拖再拖,一欠再欠,好不容易讨要回来一点,却不及欠饷的三成,谁能撑得住?我们这些客兵本指望拿命拼些饷银,回家将养老小,却谁知,拼到现在,自己的肚子都拼不饱,又怎养家?不抢,行吗?”
当兵缺饷,这是明军军政的一个通病,或者说,已是久治不愈的痼疾。自到浙江抗倭,宗诗与官军多有接触,对此,也早已有所了解。就是少林僧兵的兵饷也一样是拖三拉四、补前欠后,好在僧兵食素吃斋、不贪口欲,而且,每到一地,常常入寺就斋,花费不大,尚能勉强应付。自张经总督东南抗倭军务后,一面广征各地客兵,一面兼调粮饷。朝廷当时正依重他,凡他所请,自然多能答应。再加上他能铁腕治理军政,严惩将校截、留、贪、占军饷,所以,那时,无论是官军还是客兵,兵饷问题尚差强人意。而自杨宜出任总督,就传出他用军饷“孝敬”都察大臣赵文华,赵文华又以军饷“孝敬”严嵩的风声来,拖欠兵饷这一顽疾也再次加剧,而且,迅速蔓延到客兵身上。军中甚至有兵饷“朝出户部、暮入严府(严嵩府邸)”之说。
如今,闹兵饷已经闹到客兵抢劫百姓的地步了!这是宗诗万万没有想到的。
他暗暗叹口气,朝苗兵头目道:“当年的岳家军饿死不抢粮、冻死不拆屋,是何等的纪律严明,又是何等的受民爱戴!你们怎么就不能学一学,而非要干这匪盗勾当呢?”
苗兵头目道:“没饭吃,上阵打仗就要送死,光纪律严明,受民爱戴有什么用?”
宗诗听他一派盗寇言辞,怒不可遏,真想依百姓一刀咔嚓了他。转思自己既非他的上司又非官府,不好越俎代疱;再者,他们因缺饷而劫民,实为奸贼侵吞军饷所致,单独杀了他也多少有些冤枉;何况,自己擅杀客兵还会酿成僧兵与苗民的仇怨,反而影响抗倭大计。权衡再三,觉得不如把捉住的苗兵送到杭州城巡抚行辕,让官府和总戎大臣看看拖欠军饷的恶果。巡抚胡宗宪颇通大体,他应该能秉公办事。惩乱民、补军饷也好一体处置。
他好费一番口舌,总算说服百姓不杀苗兵头目,把捉住的苗兵全部押往杭州。
自利济桥意外邂逅,到俞大猷一案的交往,胡宗宪已与宗诗相熟,所以,一听门子报称宗诗来见,胡宗宪特地在客厅相见,待以宾朋之礼。
看过茶,胡宗宪即笑吟吟道:“雨山禅师——哦,应该称雨山军师啊!听说,这次小山元帅是派你率僧兵赴援南京的。怎么样?旗开得胜了吧?今天是不是来向本抚报喜啊?”
宗诗见他亲热无拘、形同老友,也不作太多虚礼客套,便将消灭“天
皇之剑”的经过简说一遍。随即又把苗兵抢劫百姓和自己来此的意图说了。
胡宗宪一听涉及军饷,瞟一眼身边中军官模样的青年将军道:“苗兵劫民,的确可恶!待本抚亲自禀明都察赵大人后,再行处置。”
他身边的青年将军却突然接口道:“乱兵犯纪,杀之不疑!胡公何必犹豫?三军如水,军纪如堤,堤坏水失、纪坏军糜。不杀乱兵以肃军纪,今后将如何抗倭杀敌?”
胡宗宪微微点点头,却又忧虑道:“可毕竟是事起军饷啊!这军饷却……”
青年将军道:“军纪是军纪、军饷是军饷。军饷当补,自要催补;军纪当肃,也要整肃。何况,官军、客兵都普遍拖饷、欠饷、缺饷,设若苗兵不立加惩治,其他官军、客兵也将纷纷效尤,浙境官军、客兵岂不尽成匪寇,抗倭保民反而成了助倭害民,实为未战而先败也!“
胡宗宪这才肯定地点了头,道:“好!杀了乱兵,本抚这就亲自去见都察大人,申明利害,催他加快为各军补充粮饷!”当即命令亲兵出去接收僧兵押来的苗兵,斩且关押起来,等他亲自提审后处决。
宗诗惊奇地瞪着青年将军,见他比自己略长,约二十八、九岁的年纪,中等身材站成了一通碑,面如青玉平整光洁,显得内蕴幽深、英毅果敢。说话间,脸上虽不落喜怒,眼中却不时星光闪闪,让人一睹之下,先生三分敬畏。尤其他跟胡宗宪说话时,虽音量不高,却句句斩钉截铁,简洁干脆。绝无官场中下级对上级说话时的那种低声下气、诚惶诚恐之态。这已让宗诗感觉非同寻常。而胡宗宪又对他言听计从,更让宗诗惊叹不已。
胡宗宪见宗诗看着青年将军的目光有些异样,哈哈一笑道:“雨山军师,以你的法眼,看本抚这位新选的中军前程如何?”
宗诗站起道:“贫僧哪有什么法眼,更不敢妄断这位将军的前程!”
青年将军却朝宗诗一合掌道:“禅师太过谦虚了。不过,个人前程事小,不问也罢!国家安危事大,非武无以抗倭保国。末将倒是颇闻少林僧兵战绩,也深为倾慕少林武功,总想找真正的少林僧兵讨教一、二。今日既然巧巧相遇了,禅师能否趁巡抚大人出门,就到后庭指点一、二?”
宗诗一听,惶然摆手,说自己乃一画僧,武功平常,根本不足示人。但见青年将军诚意恳恳,又道:“如果将军要习练少林功夫,贫僧可以荐举师兄雪山、法兄月忠等人,他们都是武僧中的翘楚,来日若有闲暇,贫僧一定请他们与你切磋切磋!”
说话间,一巡抚亲兵匆忙进厅禀报;督察与总督大人联袂而来。
胡宗宪急忙带青年将军和宗诗二人出门迎接。
赵文华一见胡宗宪,劈头就问:“胡大人,听说少林僧兵押了几个苗兵在你这里?”
胡宗宪回头看一眼宗诗,点头称是。
赵文华面呈不悦,问胡宗宪打算怎么处置。
胡宗宪道:“下官正要亲到督察大人行辕禀明此事,再作处置。“
“原来是我们来早了啊!”赵文华缓和了脸色,“大概你还不知道吧?
已经有人状告少林僧兵擅抓苗兵、挑起事端了!”
不等胡宗宪回话,即听站在赵文化旁边的总督杨宜嘿嘿一笑道:“胡巡抚,此事事关各地赴浙的数万客兵军心,你应当立即放人,平息事端才对,怎能把僧兵待为座上宾,而继续押着苗兵呢?”杨宜听胡宗宪说要去禀报赵文华,竟漏过自己这个总督不提,不免暗暗生气,却又深知赵、胡两人关系非同一般,亦不好当着赵文华的面向胡宗宪发作,只得这样绵里藏针地刺他一刺,提醒他不要目中无人。
胡宗宪听出了话中的带钩刺儿,回讽道:“区区几十条倭狗,登陆犯境,总督大人几次调兵拦截皆不成功,最后还是督察大人亲调僧兵将其追歼。僧兵灭寇保国、该能秉公办事。惩乱民、补军饷也好一体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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