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传家信巾帼立功 感途穷倭魁归降第3/4段
一阵凝寂,月清擦擦泪,忽然道:“堂主,要不,我们明日向王直说明真相吧!不能让法妹就这样委屈自己一辈子!”
宗诗低着头,没有作声,好一会儿,他才咬着嘴唇摇摇头,低声道:“那怎么行呢!我观王直其人生性多疑,他若发现一人一事骗他,便会认为人人事事都在骗他。一旦汪澄婚事出现变故,他就会因此怀疑朝廷招降的诚意和用心,势必让招降大计功亏一篑、功败垂成。那岂不辜负了妙慧的一片良苦用心?她也不会谅解我们的。”
月清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婚礼当日,虽然准备仓猝,操江亭净海王宫还是热闹异常。王直让众小倭列出全副仪仗,簇拥着妙慧的彩轿和汪澄的高头大马,吹吹打打地绕王城一周进入王宫。
宗诗原想当面向妙慧表达歉意,偏偏又见不到妙慧的面。直到汪澄、妙慧回到王宫,宗诗为他们诵经祝福时,才见到一身艳红嫁衣、顶着红彤彤盖头的师妹。只可惜看不见师妹的面孔,也不知道师妹的神情,更无法跟她直接说话。只是见她下轿、进门、撒喜钱、跨马鞍……一个个仪式都中规中矩、顺顺溜溜,丝毫看不出别扭、抗拒的痕迹。看来,蒋洲说的不错,妙慧的确是自觉自愿的——无论这自觉自愿里掺杂了多少想法和酸涩。
这太让人感到意外了!
无法了解师妹的心情,就只能从汪澄的表情上寻找蛛丝马迹了。宗诗发现,汪澄一直笑盈盈的,脸上的红晕泛着醉意,不时瞟瞟身边的新娘,显得称心如意。明明白白可以看出,他是打心眼里喜欢妙慧。想想也是,就连傲气十足的王滶,一见英姿飒爽的妙慧都立刻倾倒,更何况柔弱腼腆的汪澄呢!不过,若是妙慧不愿嫁,或是委屈求全,以汪澄那样的个性,应该是满脸的不自在和不好意思。然而,他的脸上,除了喜气洋洋,丝毫不见抱惭抱愧的神态。
难道妙慧真的愿意嫁给他了?
宗诗暗暗猜测着,心里愈加没着没落。
诵经祝福时,他忽然发现妙慧颤抖一下。自己的心也随之一颤,在胸中轻轻荡悠起来。
显然,师妹听出了自己的声音,师妹应该知道自己来给她祝福了,她应该感到一分安慰了吧?几乎就在同时,宗诗又有一个怵目惊心的发现——
映着阳光,妙慧那鲜红盖头的一角,忽然出现几个深红的斑点。斑点呈雨滴状。不!是泪滴状。不!泪滴哪有红色的?殷殷的红啊!那该是血滴才对。
宗诗乍觉心头一阵剧痛。诵经声随即变了调。
深红色的斑点越来越多,渐渐浸洇成一大片。那一角红盖头因此湿重下垂,再不随着微风轻轻抖动。
宗诗的五脏六腑也随之沉沉下坠,仿佛要带着自己坠入幽暗的地狱。
口里的诵经声也渐渐嘶哑起来,而且时断时续,碎砖烂瓦般砌不成整句。
好在旁边有月清一起诵经,帮他遮掩;好在庭院中鼓乐喧喧、笑语滔滔,把他们的诵经声完全淹没。甚至,将他本人也淹没了。
喧闹中,天地慢慢旋转起来。
宗诗不知道诵经祝福是怎么结束的,更不知道师妹的婚礼是怎么结束的。
回到那个四合小院多时,他才知道,师妹的婚礼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黑夜,已经沉沉压下来。愧疚也罢,安慰也罢,都已没有机会向师妹表达。千言万语,万语千言,都只能怏怏作罢。宗诗失神地长叹一声,烛焰一闪,竟被那口叹气扑灭。
汪澄、妙慧婚礼后的第二天,王直即如约与宗诗、月清、蒋洲等人登船到明营议降。王翠翘因要为徐海奔丧和见自己的妹妹王翠娥,也一同前往。此外,王直还带了文武十余人、大船十余艘和小倭千余,随行护卫。为防意外,还专门把汪澄、妙慧留在岛上,又嘱咐他的丞相徐惟学帮助汪澄留守舟山,看家护院。一切停当,他们即从岑港扬帆出发。
船队刚刚出港,却见远远一队战船正朝这边驶来。王直觉得奇怪,疑心是明军乘他离岛时派兵来攻,遂让自己的船队停止前进,命小倭驾一叶哨船过去打探明白。
与王直同船的宗诗、月清、蒋洲也不知怎么回事,望着驶来的船队,暗自猜测。
一会儿,哨船回来,报称是足利自吉、足利自泽兄弟率领的船队。足利兄弟自称特来拜望王直。
两支船队很快靠近。对面第一艘船头上站的正是足利自吉兄弟,两人向王直行个礼,问王直这是往哪里去。
因为足利两兄弟杀了徐海,王直本身就有气,便一拉脸道:“你们就不要明知故问了,本王这当然是去明营议和!你们这个时候来有什么事?不是来专门挡驾的吧?”
足利自吉嘿嘿一笑道:“净海王,你若到明营去,恐怕就不能称‘本王’了吧!”
王直哼了一鼻子道:“不称王就不称王,反正这个‘净海王’也做的不踏实!接了你们日本天皇封的王号,明朝就拿我当叛贼,不断调兵打我。我既要年年带兵打仗,还要向你们日本西部的十几个国司纳贡,这早晚有一天,打败了,又无力纳贡了,还不是明朝和你们的众国司同时要我的命?倒不如回到明朝,大小弄个官儿当当。稳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就明说吧!”
足利自吉道:“净海王,我们本意就是来劝你收回成命的。不过,听你刚才那样说,好像是已经铁了心投降了!你知道,你是大日本天皇封的‘净海王’,如今,你要投降,就是对我天皇的大不敬,就是损害我大日本的国威——”他左右指指从后面赶上来横排两边的战船,“这些船上的大日本武士,可是不会同意啊!”
“放屁!”王直勃然大怒,手指足利自吉骂道,“我过去不过到日本串串门,做点生意,如今要回家,还需要经过你们同意吗?说个明白话——是想跟我打仗吗?明朝的官军怕你们,老子可不怕,好歹老子已在海上混了十几年了!”当即回头朝亲随道,“去!回岛传本王旨意,叫徐丞相先把足利自雄那小子逮起来,砍了!提头来见我!”
小倭答应一声,就要搭乘另一条小船回岛。
那边足利自吉兄弟一听要杀自己的长兄,都一下子变了脸色。足利自泽一挥倭刀大叫道:“王直!你的敢动我大哥!我的就率大日本武士杀过去,先宰了你!”
王直哈哈一阵大笑,道:“足利自泽,就凭你们这千而八百人吗?老子这船上带的全是精兵,只要船上战鼓一响,守岛的一万大军即刻就到,老子让你们一个也跑不掉!”侧身一拍宗诗和月清,又道,“就更别说这些少林僧兵的大将了,你们哪一个不是他们手下败将?”
宗诗灵机一动,随即接口道:“足利自吉,再有半个时辰,俞大猷、戚继光将军都将率大军从金塘岛接应过来!到那时,恐怕不是你挡我们的路,而是你们想回日本都没路了!”
足利自吉脸上的肌肉不由抽起来。他知道,单凭自己这支船队,跟眼前的王直斗都难有胜算,更何况王直身后还有挥之即来的万余守岛大军,再加上金塘岛马上赶到的明军,自己剩余这点血本马上就葬尽。于是,他假意喝斥弟弟一声,转脸朝王直道:“既然净海王不听我良言相劝,执意要投降,我们兄弟也不强加阻拦,毕竟人各有志嘛!不过,我们有个小小条件,还请净海王答应。”
“嗯!这还像句话!”王直道,“什么条件,说吧!兄弟之间,什么都好说!”
足利自吉道:“请净海王放还我们兄长,我们想一同返回日本!”原来,自从王直被日本天皇封为净海王后,他收编了多股日本倭寇和明朝海盗。足利兄弟一股先与徐海合流,后经王滶说服后,便与王直联手。王直为控制足利兄弟,便把老大足利自雄从他的老巢马迹山岛请到舟山岛,明为依重,实则当人质控制起来。这也是足利自吉、足利自泽兄弟杀了徐海以后,直接退往马迹山而不敢回舟山的原因。
王直正要答话,却听足利自泽接着道:“还有,少林僧兵们曾杀了我们两个兄弟,是我们的仇人,净海王还要把你身边的两个和尚交给我们!”
宗诗闻言,上前一步怒斥道:“足利倭贼!你们无故犯我大明,杀我多少大明百姓?僧兵出征正是为了斩除你们这些妖魔,以你们的罪行,早该伏首就戮。时瞟瞟身边的新娘,显得称心如意。明明白白可以看出,他是打心眼里喜欢妙慧。想想也是,就连傲气十足的王滶,一见英姿飒爽的妙慧都立刻倾倒,更何况柔弱腼腆的汪澄呢!不过,若是妙慧不愿嫁,或是委屈求全,以汪澄那样的个性,应该是满脸的不自在和不好意思。然而,他的脸上,除了喜气洋洋,丝毫不见抱惭抱愧的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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