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3/4段
周隐得知他双眼安好无疾后长舒一口气,随后满面通红,一改往日清亮直率的风格,磕绊着说起最近城里的变化,突然流了鼻血,自觉加入跪地道歉的队伍。
鸿曜掐着时间说道:“诸君,仙师身子尚未大好,需要朕亲自提醒吗?”
鸿曜是个该血腥的时候血腥,自愿收敛存在感时又没有架子的君主,先前一直安静地抱胸靠在门前,此时踢开门,双手活动指关节,发出“嘎吱”一声。
屋子顿时空了。
“先生,不去窗前看看吗?”鸿曜扶起谢怀安,引着他走到窗边。
谢怀安还浸在久违的快乐中,顺从地跟着走了。
鸿曜支起窗子时,谢怀安才想起这下面是那条青石板路。
他心里刚一紧,就愣了。
“这是……集市?”
焚香楼外,他曾经开坛卜算的那条街上,摆着密密麻麻的竹篮子、竹筐、甚至还有铁锅和瓷碗。
好像放东西的人来自各处,能拿筐的就上筐,没有的凑出一只破损的碗也要放过来。
他能看到路上摆着鸡蛋鸭蛋、荷叶莲子、各式山货干货,甚至还有绑起来的活鸡活鸭……
鸿曜道:“朕封了焚香楼前后的街,但全城百姓挂念先生,实在拦不住。凑起来送东西的人一个接一个,都担心先生受了重伤,掏了家底想让先生补补。”
谢怀安眼眶湿润了。
竹筐太多,他根本看不见青石板路。
他可能从此也记不清这条路了,只记得热闹得像集市一般的心意。
“这不行,吃不完,放着太浪费了,陛下……”
“就知道先生会这么说,已经安排好了……”鸿曜从身后抱住谢怀安,“会留下一些为先生煮鸡汤,宫里的厨子闲着也是闲着,朕叫他们趁着食材新鲜,在全城开火做饭,见者有份。”
“好……”谢怀安目不转睛地趴在窗子前。
鸿曜耐心说道:“鸡汤会很鲜,浮着一层薄薄的金油,趁热浸在饭里吃正适合先生现在的胃口。但里面会放些肉,先生若是吃到了想吐,就想想这条路。”
谢怀安认真地点头。
鸿曜道:“好了,我们走吧。天还早,还有下一程呢。”
“下一程?”
“跟着走就是了,走出焚香楼的大门,向着圣坛……”
鸿曜搂紧谢怀安,轻声道:“先生的记性不行,但朕记得很清楚。这一回,先生没理由再推开朕的手,说此乃必经之路了。”
谢怀安恍惚地被鸿曜带下楼。
任由身穿黑袍的天子仿佛神侍般恭敬地扶着他的手,穿过一筐一筐的土鸡蛋。
风吹起他们的袍服,像两只缠绵的飞鸟。
隔着街面隐隐传来敲鼓声、欢闹声,空气中没有腐臭味,不知从哪飘来的饭香味钻入谢怀安的鼻尖。
石板路的尽头,停着一辆古朴的马车。
“今日为仙师驾车,够小的吹一辈子。”娄贺笑道。
马蹄踏过青石板路,一路拉着车走向圣坛。
圣坛已重新修整过,留了竖有九根玉柱的高坛。坛上四面摆有屏风,围着宽大的龙椅。
谢怀安早已站不住。被鸿曜喂了几粒护心的药物,一路抱着走上高坛。
高坛下守着身披黑色盔甲的幽云堡将士。他们目不斜视,对以身换来大景安宁的国师只有满心敬仰。
一个面带刀疤的将军双目赤红,看着年轻的帝王抱着人进了屏风后。
时过境迁,他们三个人都已变了模样。
自天师掌政以来,停用多年的朝钟朝鼓,在一个下午敲响。
这是一次推翻了所有陈规旧制,血腥至极的朝会。
没有圣音鼓乐的排场,没有长长的叩拜之路。没有高耸的宫门与重重大殿,没有手持金炉、宫扇、宝瓶的宫女与内侍。
只有圣坛上被屏风遮起的龙椅,枪尖沾染血迹的将士。
以及高坛下的刑场。
跪候已久的文武百官战战兢兢地走近,分列在刑场两边对高坛跪拜。
他们身后是长长的囚车,还有跟着囚车闻讯赶来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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