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民工是一种蔑称,不是职业第2/3段
“唉,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啊!”
林灿深有同感,“我都不奢求我爸妈是什么企业老总、处长局长,只要一个小小的主任、科长,都不用在这里受苦,早早就托上关系,安排到哪里上班了。”
听着他们不谙世事的幼稚话,离三摇头失笑,笑容里透发着一股厌弃。
虽说一开始是羡慕,他也难以不羡慕——
但凡有他们一半的家境,那么含辛茹苦抚养他的李婶,根本不必几次三番卖血,养他成人,供他上学,以致于卖掉了自己的健康生命。但凡哪怕有四分之一,也足以使他如愿燕京,有机会在四九城寻找“陈世美”,兴师问罪。
可是,他顽强活到二十都梦寐以求的东西,有的人一出生就有。
然而他们梦寐以求的,是投胎更好的与生俱来的。就为了差距,竟对生身父母大发牢骚,听上去似乎理所当然,都怪父母不中用,可他们的父母真不中用吗?
难道到了李婶这样为娘的地步,也是不中用吗?
离三无话可说,因为没用,太阳照样照常升起,不还是活着,活得卑微也是活着。
离三扪心自问,他年轻不懂事一样怨过李婶,恨她为什么生下他到人间受比其他人更多的苦。
之后,等跟着外公修了佛,他寻到了一个答案,满心以为自己前世定是一个恶人,此生必当历经磨难赎罪。
但修着修着,他上了学,无神论让他不再信奉释佛,那不过是不自救的人可悲可怜乞求虚无缥缈的力量的一套说辞。
渐渐地,在漫天黄沙中——
他顿悟,从来没有什么神仙皇帝,也没有什么救世主,坐拥千百亩的地主不是天生是地主,身聚万贯财的富商不是注定是富商。他们中一代代也许祖宗十八代都是坐享其成,但至少祖宗的祖宗中有一代是在发愤改命,给下代挣座金山银山。
人就是这样,总是想着前人栽树,自己在大树底下好乘凉。没有苍天大树,他们会埋怨自己的父母,因为他们这一代人不能从父母那里不劳而获,而看着其他人不劳而获,轻轻松松地过一辈子,更会咒骂父母不争气。
他们自私,他们只在乎的是自己的这一辈子。
可他们不明白,生而为人,不能只顾自己的一辈子。
须知,活着,不仅是一世的活着,同样是世代的活着,远有祖宗,近有双亲,他们的懒惰与不逢大势留下的贫困与卑贱,总得有一辈或几代人扛起担子,肩负起来咬牙往前走。
人,横向的活法是一辈子,纵向的活法是代代人。
面对苟且,抑或闻达,前人选择了,过了残生,如今相同的选项重新摆在后人的面前,究竟是“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还是“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
事实上,到最后,总归得有一个人,几个人站出来挑着,由羊肠小道渐渐走向康庄大道。
这不就父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期许吗?他们是没能力,他们是很窝囊,可再贫穷,可再困难,他们至少扛起了家庭硬撑着天地,坚持到子女将来有能力接过棒子,砥砺前行。
所以,那些成天做着“官二代”、“富二代”、“拆二代”白日梦的人,把别人家的父母常挂嘴边,口口声声愤恨生错了娘胎,不过在为自己的坐吃等死、懒惰成性寻个借口,可他们不能这么做,不能这么想,那是在侮辱自己的父母,枉为人子!
离三没有因两人的偏颇之词,破坏了大学生在他心目中的形象,熟悉唯物辩证法的他能把我共性与个性、歪瓜裂枣与芝兰玉树的区别。但对于能说出这番话的人,离三本能地疏远轻视,视线随之由小林、小赵转移到上铺的木板,有意劝说:“那也不可能全都是关系户,总有几名真才实学、出类拔萃的?”
“当然有。像我之前遇到的一个土木出来的师兄,单凭造价师证、二级建筑师证挂靠在别的公司,一年就有五六万赚头,更别提他还在江浙有名的民企上班。据他说,今年他打算考一级建筑师呢!”
赵文斌面露羡慕,转而黯然消极,嘀咕说:“可要像师兄那样,起码得坚持熬到三十二、三十二岁才能发达。”
“呵,听你们的口气,还想一步登天呐!”马开合蹬蹬从上铺下来,心里原本还羡慕他们俩能上大学,但瞧他们这副德性,打心里厌恶和不屑,说的话听上这一代人不能从父母那里不劳而获,而看着其他人不劳而获,轻轻松松地过一辈子,更会咒骂父母不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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