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4/4段
韩鹏一下僵住。一脸疑惑地问:“原创?还得有‘鲍汁驴’?这难度有点大了吧?这道菜恐怕要成摆设了。”说完连连摇头。
“怎么可能!堂堂民生网的韩大主任,这点事儿就把你难住了吗?我先来。”吕东说完,挠了挠头皮。
韩鹏连连伸手,让吕东请。
吕东双手捂住脸,陷入沉思。不一会儿,她把手拿下来,眼睛仍然闭着,开始一字一句地说起来。
百里奔兆州,天安问禅机。
众生碌碌求,菩萨面如一。
泉水越千秋,白云飘五洲。
归来何所悟,手指鲍汁驴。
屋里出现了短暂的静默,很快响起了掌声和叫好声。
大家都没有想到,平时没怎么表露过才情的吕大总监,今天即兴发挥一首命题诗,竟然有模有样,至少听着像那么回事。
罗江兰和牟少男两眼放光。江兰自惭形秽地说:“佩服佩服,我可没姐这两下子。”
“别这么说,你试着逼自己一下,没准也会有惊人发现。你看看那儿。”吕东说着,冲着柳南努了努嘴。
再看柳南。她拽过一张菜单纸,拿起传菜桌上的铅笔,打起了腹稿。笔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她左手伸进头发里,一会儿挠一下,一会儿把笔头放进嘴里,一会儿又把写好的划掉重来。整个人完全陷入了创作的世界。上帝已经阻拦不住她写诗了。
“下面谁来?你们几位男士来一首!牟律师?”
牟少男向前探了探身子,惭笑着说:“我在你们文化人面前,哪敢班门弄斧。不过吕总非要我说,我就应个景,说几句顺口溜!?”
“好!是原创就值得敬佩。请!”
罗江兰一脸期待。傻笑着说:“行不行啊,少律师!”
牟少男低下头,双手合十,一会儿用指尖点着额头,一会儿又点着鼻头。突然,抬起头,眼睛看着天花板,说了起来。
黄金周东南偶遇,出佛门何处咪西。
佳人走进李锦记,我说就要鲍汁驴。
“哈哈哈!哎呀,这是啥呀!?”牟少男话音刚落,罗江兰已经笑得前仰后合。
“我说过这是顺口溜嘛!”
“挺好挺好!最起码还挺押韵的。说明牟律师也是有文才的人。”
牟少男冲着吕东抱拳。
韩鹏低了头。开始用手不停地捏眉宇间的疙瘩。
“东姐,我也想了两句。可以和少男律师的媲美。”刘思北举手,看着吕东。
吕东微笑着,冲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鲍汁驴上桌,口水一丈长。
东姐不让吃,我真要发狂。
“哈哈哈!”屋里响起了一阵欢笑声。
牟少男拍着刘思北的肩膀说:“我们这两首,合起来就是‘驴诗双璧’!哈哈哈。”
韩鹏笑得趴到桌子上,半天抬不起头。
柳南终于被笑声惊醒。她回来了,豪爽地把笔一扔,对着众人说:“我的也有了!听我的。不过,我这是不是诗,就算是词吧。”说完,她站起来,左手拿着写满诗的菜单,右手举着筷子,像要指挥乐队的样子,抑扬顿挫地念了起来。
金秋海天阔,壮志斗蹉跎。佛门遇知音,知音问我来为何?工作,工作。青春似火,岁月如歌。平生只求新闻志,风雨雷电奈我何?兆州有佳肴,鲍汁配驴阿。玩乐,玩乐。生活凉薄,报之梨涡。东姐领风骚,情在诗中飘。看我六君子,谁敢单挑?
话音一落,又是一阵静默。
全屋的人都被惊到了。突然,掌声雷动,叫好声不绝于耳。吕东带头鼓起了掌。鼓着鼓着,她站起来,冲到柳南身边,热情地和她拥抱。抱完,四目相对,吕东沙哑着声音说:“臭丫头,好样的!果然有志气。从你身上我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我没有看错人!加油!”
罗江兰也被这一幕感染。脸上的神情慢慢转入沉思。倏尔,她大喊一声,说:“东姐,我也有了!”
大家扭过脸来看着她,屋里又安静下来。
巾帼有何志?我为电视狂。
美食哪家强?鲍汁驴最香。
牟少男大喊着鼓起了掌。然后,竖着大拇指,激动地说:“比我们的‘驴诗双璧’强多了。女神!”
吕东也拉长了音调,鼓励道:“新闻频道的主持人里,能作诗的,你是第一个!”
“啊?真得吗?”江兰有点得意。
“真得!很牛了!”
“女诗人,女词人,女艺术家,都诞生了。大家鼓掌。庆祝鲍汁驴终于能吃了!”思北伸手一一介绍完,拿起筷子开始夹肉。
“吃吃吃!”
“诶,好像就剩韩主任没发表作品啊?”牟少男发现了情况。
韩鹏正低着头投入地看手机。他刚扫了桌上的二维码,好像在寻找什么秘密。少男话音刚落,他便大喊着说:“哇,错了错了!这道菜不叫鲍汁驴,叫鲍汁驴圣!驴圣的诗,我就不会作了。菜名不对啊,一开始就是错的……”
话没说完,柳南“哇”地一声,一口浊物冲进了嘴里。她蹿起来跳到墙角的垃圾桶前,开始呕吐。另两位女士,一个拿过盘子,一个拿过碗,侧弯着腰开始干呕。好在她俩还没吃肉,只喝了口汁。
牟少男一下惊慌了脸。他白了一眼韩鹏,心想这个人真是多嘴,简直是愚钝。但又不好埋怨。突然他急中生智,斩钉截铁地看着韩鹏说:“就是故意把‘圣’字去掉的!”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韩鹏懵了。没弄清这里面的逻辑。
吕东端着一个碗,半弯着腰,无声地笑起来。笑得身子都颤抖了。看着竟像是在哭。
牟少男觉得自己闯了祸。挺美好的一顿饭,吃到最后砸了。看着几位女士作呕的样子,他内心有了深深的自责。职业习惯又让他想为自己辩驳两句。脑子一转,马上搬出了一个记不太清的名言诌了起来:“佛家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无色相,无人相,还有无什么相?所以,我就觉得,一道菜就是一道菜,鲍汁驴圣和醋溜白菜有什么区别?我们应该做到“无菜相”。从食物的角度来说,所有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为什么要排斥鲍汁驴……”
吕东艰难地挺直了腰,挥出胳膊让少男打住。她苦笑着说:“少男少男,我明白了,你的劝导很有用,我已经不恶心了。那句话叫: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
“对对对,还是吕总学识渊博。呵呵呵,胃不难受了,说明我的论据就引用对了。”牟少男说完,急忙拿起一沓纸巾,挨个给三位女士献纸。
被干呕之后,鲍汁驴圣没人再吃。刘思北咂摸着嘴里的味道,觉得还不错。想再来一口,又有些难为情。大菜“鲍汁驴圣”被临幸了一下,就这样落入了“摆设”的命运。
服务员端上来水,几位女同志漱了嘴。不好的感觉很快消失了。
吕东重新提起兴致。想想今日一别,可能要很久见不到这些人了。马上怅然若失。离愁别恨,百转千回,顿时盈遍全身。突然,她端起酒杯,噌地一下站起来,认认真真地盯着每个人看了一眼。然后,满眼泪光,神情悲壮,声音哽咽地说: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劝君更尽一杯酒,你我皆为电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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