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第3/4段
尉迟珩高昂的兴致瞬间被丢尽冰窟窿里冷冻住了,他沉声问道:“这算什么!”
琳琅跪在尉迟珩跟前,叩头赎罪。“琳琅不能跟您回去了,琳琅不愿意。”
他一把拽过琳琅纤细的胳膊,凑近琳琅看清她眼中的泪光,泪中无奈,泪中委屈,却不愿意与他透露。他不逼她,只是缓缓道:“琳琅,我这江山天下,本就有你的一半。你若不同我回去,那我便与你留下。”
琳琅看他,心上的弦终究绷不住了。“琳琅这一生都不会有孩子了。”
他的手在枕边攥紧,耳膜涨疼,好似瞬间失聪,而后扶着琳琅脆弱的肩膀,说道:“琳琅,你再说一遍,我没有听清。”
琳琅忍着满心的愧对,泣不成声。“老爷,琳琅对不住您,没有保住咱们的孩子。”
他惶然,难以置信,“咱们有孩子?”
“有过。”琳琅汗颜作色,低声说道:“灼华馆那晚有的。之后长安城乱了,陆府被封,一路逃亡,琳琅没有看住孩子……”
尉迟珩掬起琳琅的脸,想说句宽慰的话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他的心好像被人活生生撕裂成纷飞的碎片,满身都是补不住的裂缝。心痛到无以复加的地步,那一刻他才明白当项斯失去孩儿时,是何等撕心裂肺。如今就像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他算计了别人的孩儿,便要拿他的孩儿赎罪。
他揽紧琳琅,在那一刻,风雨飘摇中他们互相支撑彼此活下去。明明是八月的微凉,却成了岁寒的透骨。琳琅喃喃低语,声声诉说着内疚。
他咬紧牙关,勉力按下胸中疼痛,劝说道:“琳琅,是我的错,没能护着你和孩子。你随我回长安,我许你一世富贵太平。”
琳琅拽紧他胸口的褶皱,“琳琅不能为您绵延子嗣,出身粗鄙,回去必定落人口实。您是天子,大江国民生所系在您一人肩上,血脉子嗣是正统大事,望您三思而行。琳琅愿意留在荆州城为您守节,这一生心中只存您一人。”
“你这是在折煞我么?”他哪里经受得住琳琅的自惭形秽,她出生高贵清白,他能坐上龙椅执掌天下,琳琅推波助澜功不可没。可终究因为种种考量,不得不对现实妥协,他无法重审月氏惨案。“琳琅,为夫有愧于你。坐上了尉迟云霆的龙椅,但眼下时局动荡,各族如狼似虎等着大江国内乱,这皇位对外宣称尉迟云霆退位禅让得来的,所以,月氏一案无法重审。一旦重审,便要揭露尉迟云霆的暴行,德行有失他就不配称帝,那么连他退位让贤之说都牵强附会。届时不仅外患丛生,内忧迭起,那大江国便真的脆弱不堪了。”
时局之论,她听得一清二楚,他如今是天子,心中所思所想必须放眼天下,要制衡便要有所取舍,新君初立,大局稳定胜于一切。
“琳琅明白。”
他不容置喙道:“明日启程回长安,赤脚大夫说的话不足为信,宫里有最好的太医,开些调理的方子。我的子嗣绵延万里,还得靠你替尉迟家开枝散叶。”
滑胎当日血流成河,她闭上眼脑中常常浮现当时景象,她吓得冒出一身冷汗。琳琅抱紧他的臂弯,犹豫道:“可是……”
他看出琳琅的担忧,“你怕?”
琳琅靠在他怀中絮语:“老爷,您看过折子戏么?戏文里也有讲后宫故事的,后宫妇人大多都是尔虞我诈,并不比前朝轻省。”
他捋着琳琅的鬓发,说道:“朕的后宫没有别人,只有你一人,你就是闹个天翻地覆,大不了推倒重建。”
“可是……”琳琅心悬不定,尉迟珩身份尊贵,她担心爱与岁驰,他总有一天会厌弃她。“您是君王,不能因我而荒废子嗣。无所出是帝王大忌,民间因无子犯七出的妇人不在少数。”
尉迟珩掖住琳琅的口,不让她忧心继续肆无忌惮的泛滥。“我是君王,大江国的子民都是你我的孩儿。朕的子嗣绵延,福泽万代,你还忧心什么。”
琳琅听他自称为“朕”,抬眼重新审视这个男子,仪表不凡,天造英才,当真是帝王不二之选。
他轻轻抚摸着琳琅的后背,宽慰她焦灼的心。“今夜乏了,早些睡吧,明日启程随我回宫。旁的事一概不必挂心,有我在,自然事事妥帖。”
琳琅枕着他的手臂,波动的心绪渐渐平静而定,天下初定,良人在畔,她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度过踏实的一夜。
夜止丑时,夜雨绵绵,门外有轻细的敲门声,尉迟珩武功高深,即便深入睡眠,亦能能被绣花针落地之声唤醒。尉迟玉珩从琳琅身下小心翼翼的抽出手臂,琳琅溘然惊醒,却继续佯装熟睡。隔着两居室的门户,项斯恭候在门外,神色冷静而沉肃。
尉迟珩捋整深衣,推门而出,项斯垂首倾身奉上公文。“皇上,护国公差急行军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军情。”
尉迟珩剑眉微蹙,借着廊下昏黄的风灯打开公文,低声斥道:“大食人狼子野心,集结十万兵力,犯我西部边境,不仅如此,他鼓动天竺国、南诏国,以围攻之势,分别进犯西南和南面国境。”他蓦然恨了“该死”,把一纸公文捏成了碎末。
项斯躬身等候尉迟珩下令,只见他望着黝黑无尽的天空出神。在项斯心目中,主上无所不能,如今一朝称帝益发神乎其神,登基之初,各方节度使趁机生事,都被他一一化解,眼下内忧初定,外患来袭,真是时时处处都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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