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孔雀徘徊故人越山来第2/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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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他要是一身素雪，那天下就无人敢穿白衣，他要是一身绯红，那十二洲内就再无艳色。</p>
<p>穿红裙的罗衣在他面前，骤然就成了庸脂俗粉，骤然就低到了尘埃里去。</p>
<p>“会弹《孔雀台》吗？”仇薄灯忽然开口问。</p>
<p>罗衣指尖一抖，险些拨错弦，意识到这名漂亮得不像话的公子是在和她说话后，一时间有受宠若惊……他长得姝艳无双，是那种咄咄逼人的美，让人觉得他看不起谁都是理所当然。出乎意料地，他说话时，虽然称不上温和，但比那些明明傲慢到极点还要故作谦逊的“君子”让人舒服多了。</p>
<p>“会的。”</p>
<p>罗衣紧张地答。</p>
<p>“弹吧。”</p>
<p>仇薄灯慢慢地斟满酒。</p>
<p>他坐在鎏金镀银的温柔乡，举目都是奢靡，满耳皆是丝竹管弦，随手一招妖童媛女不计其数。可他不要谁陪他饮酒，半垂眼睫，凝视杯盏，仿佛满座没有谁是他真正想一起饮酒的人。</p>
<p>可又是什么人能和他共饮呢？</p>
<p>罗衣不知道，她深深低下头，调了下音，便弹起了《孔雀台》。</p>
<p>孔雀一徘徊，清歌云上台。</p>
<p>孔雀二徘徊，故人越山来。</p>
<p>…………………………</p>
<p>君长唯提刀在礁石上蹲了大半晚上，不出意料地拦住了一个无声无息越过山海主阁阁界的家伙。</p>
<p>“你不该来。”</p>
<p>君长唯沉声道。</p>
<p>来人站在海风里，袍袖被风鼓荡，越显他清瘦挺拔。和灯火辉煌的烛南九岛不同，夜晚的漆吴只有南面坞头与海桥连接的地方两枚夜明珠远远地亮着，其余各处深冷黑暗，巨石的轮廓就像无数交错的断刀断剑，沉默地直指苍穹。</p>
<p>“他在这里。”</p>
<p>一盏纸灯被点起，飘摇的烛火照出师巫洛那张冷漠俊美的脸。</p>
<p>“你也知道，你现在不该见他。”君长唯淡淡地道，“你自己当初答应了的。”</p>
<p>“十七年了，我一次都没去过太乙，是他来见我的。”</p>
<p>师巫洛低声说，原本就生得冷厉的脸庞现在更是每一根线条都绷紧，就像一柄拔出鞘的刀，以刃口逼向整个世界，寸步不退。</p>
<p>不是回答君长唯，是回答他自己。</p>
<p>他也问过自己，他是不是不应该这么做？不应该克制不住地出现在仇薄灯身边。中土十二洲，横杀肆斩无所顾忌，独独一个太乙，他怎么也不敢踏进去，怎么也不敢出现在太乙山门百里之内。</p>
<p>他怕。</p>
<p>怕一到太乙，他就忍不住去见那个人。怕一见，就前功尽弃了。</p>
<p>所以只能远远地避开。</p>
<p>十七年了，知道一个人在那里，知道一个人随时就会醒来，却要生生忍着，不去见不去看。这个十七年，甚至比之前等待的无尽光阴更漫长。</p>
<p>能见，不能见。</p>
<p>那么久都等过来了，十七年也等过来了，总是能继续等下去的。</p>
<p>滴水成岁罢了。</p>
<p>可是，在枎城，他想见而不能见的人，就那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面前。没有给他一丝准备的时间，也没有给他一丝反应的机会……天光明媚，红衣少年直接把他的整个世界点燃，不留一点余灰。</p>
<p>他几乎想要把人紧紧拥住，永远也不松手。</p>
<p>又几乎不敢伸出手去。</p>
<p>世上再无那样浓烈的喜悲，再无那样强烈的恐惧。</p>
<p>怕镜月水花，怕一触即碎。</p>
<p>“是他来找我。”师巫洛慢慢地重复了一遍，银灰色眼眸印着孤独的微火，就像一个人跋涉过亘古后，扬起头看到雪花从天空中飘转坠落，“他说过，会找到我。他从不失约。”</p>
<p>是他来找我，是他来见我。</p>
<p>沉浮梦境的尽头，这已经成了师巫洛唯一能够紧紧抓住的东西，抓住了，就再也不想放开了。</p>
<p>别人说再多，也没有用了。</p>
<p>君长唯沉默了片刻，想说的话最后还是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p>
<p>没有比太乙的几个老家伙更清楚，这么多年来，师巫洛到底为了那个人做了多少……从十万大山到重瘴冥荒，那么多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材料，其实连太乙都没能够凑齐的信心，可最后还是被他凑齐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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