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各自虔诚第1/4段
大熙长宁二十四年十一月二十七
雪昨夜方停,化作清晨薄薄的雾,却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躲着几日不见的太阳。
今晨之后便是新一轮风起,就连料峭寒冬也被迫接受局势的转变,更何况是偌大北境。
大熙和程国的兵力在此战之中都被牵制在了北漠战场上,这一场硬仗以漠北诸部之中最骁勇善战的金殖部落元气大伤之事实为结果,双方尚未表明却早已默认进入了休战状态。
除却守军继续驻扎边境平晋关沿线,几位主将率大军已回到平晋关身后的蒙城。
凌靖毅几乎寻了一圈城内有可能的地方,都没看到弟弟凌靖尘的身影,直到远远望去才看到站在城关上战旗旁的那一抹熟悉身影。
“怎么在这呢?”凌靖毅不知道他在风口站了多久,于是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为弟弟披上,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他正在凝视着正北方的平晋关。
凌靖尘从飘然远去的思绪中惊醒,一边拢着披风一边转过身来看着长兄,微微蹙眉说道:“我总是觉得这次休战并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金殖部虽然一下子少了两位皇子,却尚未到被迫休战的地步,他们的根基还在,若不趁势取边境草场,如何熬过寒冬?”
凌靖毅看着早已成熟的弟弟,想他离开朔安一去如今已过十年,恍然间突然发觉他早没有了年少的稚嫩,取而代之的是沉稳与担当,便心疼地摸了摸他消瘦下去的肩膀说道:“父皇自有打算,既然已经传令班师,咱们就遵旨吧。”
“金殖部仓促休战,是不是担心大辰会趁虚而入?”凌靖尘的视线在城头战旗上面略作停靠,随后看着兄长,自己尽力将语气放的平和镇定,仔细分析着说道:“程国新帝登基,而原定婚盟因三公主病逝而不得不终止,加上我们看出了北漠抢占草场的打算,以致于这一次程国受敌大熙并没有增援......如此一来,大辰极有可能趁着三方战后疲累不堪而补上一剑,夺几方城池,扰几境百姓。”
“你还看出了什么?”凌靖毅眼中升起赞许之意,对于弟弟能够挖掘出潜藏于各方掩藏最深的胜负博弈而十分欣喜。
“金殖部没有在程国最具劣势的时候趁乱进攻,反倒一开始打拖延仗,因为他们在等大辰的回复,一旦大辰决定参战,金殖部便不会这么傻将大半军力耗损掉......可明显大辰并没有理会他们,所以金殖开始将大半兵力集中攻向了我们。”凌靖尘故意稍作停顿,因为他接下来想要说出口的话,在数月以前怕是连他自己都可能相信的,“熙程姻盟只是幌子,不管什么三公主还是别的嫡公主,也不管是郡王还是亲王,父皇真正想要联合的从始至终都只是大辰,对吗?”
只要排除掉其他一切可能,无论结论是多么的惊世骇俗,却只会是唯一的真相。
凌靖毅默认了方才一系列的推敲与分析,平静地说道:“程国实力太弱,与其联合并非上策。”
“那现在呢,我们还能够做什么?”凌靖尘怔怔地再次愿望,漠北大地上数日都未曾消散的血腥极尽泼墨出了北漠的嚣张、熙程关系的微妙、始终隔岸观火的大辰,这才是边境战争一次又一次卷土重来的最终原因。
“奉诏行事,不得有误。”凌靖毅从怀中拿出了今早刚刚收到的一封书信,直接交到了他手上。
看着信封上面熟悉的字迹,凌靖尘胸口泛起一团暖意,唇边不禁露出浅笑,问道:“这是家书?”
“不,无论父皇以什么身份给我们兄弟二人写信,这上面的白纸黑字从来只是诏令,并非家书。”
凌靖毅极具平和的语气,却无处不在提点着天家父子最无情的君臣关系。
凌靖尘垂下眼眸简略看后,唇边虽依旧挂着象征性的弧度,却不再似方才那般真诚,苦笑着说道:“每次打完仗后,军中很多人都会收寄家书,就连汪颂淼那小子都收到过,兵部尚书汪曜大人为官是何等严苛,我以为他信中的话肯定全是提点。结果有一次颂淼无意中提起,说他父亲总是叮嘱他天寒加衣,夏季严防有毒鼠蚁,唠唠叨叨......”若不是那句随意之间的‘抱怨’,只怕他到现在都不会意识到自己是那样渴望收到一封家书,里面写满了家人的关怀与担忧。
凌靖毅一向是个温润的性子,面对弟弟带着些抱怨的语气,他并没有斥责这种失敬,而是继续耐心地劝慰道:“父皇既然令你以后不必再去竹苏,想来班师之后定会对你另行封赏,届时就可以真正领了差事替父皇分忧了,你这些年一直潜心研习,性子也磨炼的很好,回朝堂定然是适合你的。”
凌靖尘明白自己除却妥协并无他路,不管在外兜兜转转多少年,终究还是要回到那个龙潭虎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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