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蜜糖(万字大章)第1/4段
一场因人而起的秋雷暴雨,到拂晓时分才终于逐渐结束,变成真真正正的雷声大,雨点小。
天上的窟窿已经重新补上了,些许天光穿透厚重云层,明暗交错,层层堆叠,只能听见滚滚闷雷由远及近再走远,却根本见不到丝毫雷光出现。
早已经近乎支离破碎的乘风舟中,忽然出现一股庞大威压,叱雷魔猿的百丈身躯狰狞显现,面目凶恶,一身黑毛犹如钢针铁线,浑身上下披挂雷霆交织,立在这片山野之间,要比不远处最高的那座山,还要高出足有半个头颅。
叱雷魔猿一声爆吼,要比雷霆之声更加震耳欲聋!
气机翻云覆雨,明暗交错层层堆叠的厚重云层被迫开一个巨大的窟窿,乌云以叱雷魔猿作中心,缓慢盘旋流转,那已经滚滚闷响了许久的雷霆终于可以激烈显现,随着叱雷魔猿的气机牵引,由自万丈高空中劈砸下来,势逾万钧,硬生生将周遭的几座山峰全部抹去,便连齑粉都未曾留下。
“若我当真想要害你,又何必多费口舌!”
叱雷魔猿口吐人言,声如雷震,深深喘了几口粗气让自己平静一些,而后方才蹲下身来,却仍是有些气急败坏。
“像你这样的,我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一片!”
而在乘风舟仅剩的半个残骸中,云开眯着眼睛仰头眺望,伸手比量了一下叱雷魔猿的口中獠牙,又将手摆在自己头顶上作个比较,才无奈发现,这当真有着入圣修为的叱雷魔猿,哪怕只有一根獠牙,也比自己高得多。
略作思忖之后,云开悄然退回,换了云泽出来。
一个人是否变化,眼神是最为不同的。
尽管早便已经听说自家这位泽哥儿患有癔症,可如今亲眼见到分明就是同一人,前一瞬还是眼角眉梢都带着明显的张狂与无法无天,下一瞬就忽然变得格外内敛,就让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这般癔症的叱雷魔猿,也觉得着实有些匪夷所思。
气机变换,叱雷魔猿身躯缩小,獠牙毛发也都收回,重新变作白白嫩嫩的小童模样。
重新换了一身衣裳之后,黑衣小童来到正坐在半个残骸边缘上的云泽身边,一跃来到船舱中,而后便就转过身子,学着云泽的模样在最边缘的地方坐下,将两腿悬在半空中,一前一后,轻轻摇晃。
“所以说,现在该信了?我真的是夫人身边的看门小童,夫人也真的是你爹当年还在人间时,差点就给娶过门的亲媳妇。当然,夫人肯定不是你的亲生娘亲,毕竟夫人是妖族,在血脉上的强弱之分来讲,哪怕云温书确实不凡,但也根本没可能生出一个纯粹的人族出来,最多最多也就半妖,已经顶了天了。”
黑衣小童喋喋不休,见到云泽还是给出没有任何反应,就继续开口道
“不过你也可以完全放心,自从云温书遇难之后,夫人是真的一直都在牵肠挂肚,从没想过改嫁他人,更不可能另有子嗣。所以说啊,哪怕你不是夫人的亲生骨肉也无妨,夫人都会将你视如己出,当成亲生儿子一般去对待。”
正说着,黑衣小童忽然想到什么,咧嘴一笑,小心翼翼凑到云泽跟前,哪怕云泽察觉之后眼神古怪,下意识就要闪躲,却也被黑衣小童生拉硬拽回来,在耳边小声说道
“跟你说个秘密啊,我家夫人,就是你那二娘,不对,是大娘,也不对哎呀,反正就是你娘,她啊,当初跟你爹还在一起的时候,两人是真真正正的相敬如宾,最多最多也就拉拉小手,亲亲小嘴儿,除此之外就什么别的都没做过。所以说啊,别看夫人已经年纪不小几千岁了,可实际上还是个如假包换的黄花大闺女!”
黑衣小童说完,猛地转头左顾右盼,似乎是生怕被人听去一般。临到末了,又补充一句道
“这事儿我也就是跟你才会说,你也是,听过之后就得烂在肚子里,可别到外面跟别人乱说,否则一旦被夫人知晓,哪还管你是不是云温书留在世上的遗子独苗,非得将你剥皮抽筋下油锅不可!”
云泽神色一阵古怪。
更远处,始终不曾现身的老道人满脸诡笑,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送上门来的把柄,不拿白不拿。
而在另一边,云泽终于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脱离美人骨的性香迷心之后,着实有些疼痛的眉心。
不想说话是真的不想说话,毕竟那美人骨的性香迷心与寻常并不相同,是此间几日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全都记得一清二楚,就让云泽实在觉得有些烦闷憋屈,而且这些还都被老道人与只在机缘巧合之下见过两次的乌瑶夫人全部看在了眼里。尤其在某些方面上来讲,云泽还得管乌瑶夫人叫声二娘才能行。
一口闷气缓缓吐出之后,心头也仍是觉得烦闷无比。
云泽抬头望天,瞧着先前被黑衣小童变作本体叱雷魔猿捅出来的大窟窿正在缓缓愈合,面上的神情接连变换,格外复杂。
主要还是因为习惯了孤僻,习惯了掩藏,更习惯了逢场作戏,假情假意,却在如今忽然多了一位可以当做亲人的二娘出来,甚至还对他视如己出尽管黑衣小童有些不靠谱,但从他口中说出的,有关乌瑶夫人的很多事,都能让云泽清楚知道,那位乌瑶夫人,妖族圣人,是真的将他视如己出,没有半分掺假。
却也正是因此,才会让云泽不知应当如何面对。
哪怕乌瑶夫人将他当作眼中钉、肉中刺也好,云泽都能够做到坦然接受,游刃有余,就不会觉得格外迷茫,更不会觉得格外烦心。
毕竟真正的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就连云泽自己也说不清。
而身为将天云都捅了个巨大窟窿出来的始作俑者的黑衣小童,则是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许多可有可无的废话,不是背后议论夫人是非,就是感叹那小小的一座城中城,竟然有着数位圣人和一位不是圣人却又胜似圣人的席秋阳,然后就是曾经见过的,也或听说过的,来自天南海北的各种奇人奇事,也似是他在脑袋里能够想到的所有东西,都值得说上一说。
已经憋了许久找不到人说话聊天的黑衣小童,把近段时间以来攒了一肚子的话,全都倒给了云泽听。
但真正能被云泽听入耳中的,也就只有寥寥些许罢了。
便如那些声讨乌瑶夫人着实有些不近人情,与夸赞夫人屁股又圆又大的混账话,云泽全都记在了心里,与远处同样暗中关注此间的老道人心思一般。
送上门来的把柄,不要白不要。
忽然意识到这些的云泽,思绪猛然一滞,旋即眼神一黯,继续保持沉默。直到许久之后,面上神情始终变幻不定的云泽,才终于狠狠一咬牙,猛地站起身来。
“闭嘴!”
黑衣小童呆愣愣地抬头看着自家这位小哥儿,还以为又是癔症发作,便小心翼翼吞了口唾沫,乖乖听话,不再出声。
云泽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但脸色却依然显得格外难看,一言不发,一跃而下,徒步往回走。
黑衣小童愣了半晌,直到云泽已经绕过乘风舟的废墟残骸,方才终于惊醒过来,双手一撑,就直接跳了下来,紧赶慢赶追上云泽,弯着腰,拧着头,仔细审视着云泽的眼角眉梢,确认了不是癔症发作之后,才终于小声问道
“回学院?”
“回家!”
“走回去?”
云泽不答,惜字如金,着实没有心情再去应付黑衣小童。
可黑衣小童却是忽然沉默下来,心下暗自盘算,觉得自家这位小哥儿好像不是很聪明。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心心念念着回去学院之后还要去见乌瑶夫人,可此番面对美人骨,却丑态毕出,觉得丢了面子,才会考虑不周,但也极有可能是见识太少,从小小的一座城中城,竟然有着数位圣人和一位不是圣人却又胜似圣人的席秋阳,然后就是曾经见过的,也或听说过的,来自天南海北的各种奇人奇事,也似是他在脑袋里能够想到的所有东西,都值得说上一说。
已经憋了许久找不到人说话聊天的黑衣小童,把近段时间以来攒了一肚子的话,全都倒给了云泽听。
但真正能被云泽听入耳中的,也就只有寥寥些许罢了。
便如那些声讨乌瑶夫人着实有些不近人情,与夸赞夫人屁股又圆又大的混账话,云泽全都记在了心里,与远处同样暗中关注此间的老道人心思一般。
送上门来的把柄,不要白不要。
忽然意识到这些的云泽,思绪猛然一滞,旋即眼神一黯,继续保持沉默。直到许久之后,面上神情始终变幻不定的云泽,才终于狠狠一咬牙,猛地站起身来。
“闭嘴!”
黑衣小童呆愣愣地抬头看着自家这位小哥儿,还以为又是癔症发作,便小心翼翼吞了口唾沫,乖乖听话,不再出声。
云泽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但脸色却依然显得格外难看,一言不发,一跃而下,徒步往回走。
黑衣小童愣了半晌,直到云泽已经绕过乘风舟的废墟残骸,方才终于惊醒过来,双手一撑,就直接跳了下来,紧赶慢赶追上云泽,弯着腰,拧着头,仔细审视着云泽的眼角眉梢,确认了不是癔症发作之后,才终于小声问道
“回学院?”
“回家!”
“走回去?”
云泽不答,惜字如金,着实没有心情再去应付黑衣小童。
可黑衣小童却是忽然沉默下来,心下暗自盘算,觉得自家这位小哥儿好像不是很聪明。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心心念念着回去学院之后还要去见乌瑶夫人,可此番面对美人骨,却丑态毕出,觉得丢了面子,才会考虑不周,但也极有可能是见识太少,从没坐过乘风舟这类法宝,不知道这座乘风舟短短半日能够行出多少距离。
片刻后,黑衣小童暗中瞧了眼似乎当真是要一路走回去的云泽,忍不住轻叹一声,开口提醒道
“那件已经毁掉的法宝乘风舟,日行三万里都不在话下,最快最快,可以日行五万里。当然,那美人骨未曾将这乘风舟的速度催动到极致,但日行万里还是很轻松的。你们是上午巳时临近午时出发,到虚时才停,中间足有四五个时辰,已经行出了多少距离泽哥儿,我觉得你可以自己算一下。”
三日后。
北城南域。
街道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汽车鸣笛声格外噪耳,用黑衣小童的话来讲,便是比起阴间催命的小鬼还要更烦人,似乎已经忘记前不久的时候,他与云泽就在一辆长途大巴上,大巴车那格外浑厚粗壮的鸣笛声,可是要比街道上的这些更加燥人。
云泽已经听得耳朵起茧,脸色黝黑地闷头往前走。
也似有着说不完的话,黑衣小童一路上都在喋喋不休,对于眼前的所见所闻,都能当作话题谈资,进而延展到天马行空与天南海北,无不可说,无不可聊。
这一日之间十二时辰,足有十一个时辰都在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只顾闷头赶路的云泽忽然驻足,猛然转头,睁大了眼睛,将目光望向马路对面一位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的年轻人。年轻人肤色苍白,脸膛瘦削,而最为惹人瞩目的,便是这人左边的裤管空空荡荡,只能在手里拄着一根老藤拐杖用来代替齐根而断的左腿,此间正站在路边等着红绿灯。
周遭行人对此议论纷纷,没什么好话,都在猜测年轻人是在俗世中的黑暗两年里究竟做过什么恶事,才会丢了这条左腿。
绿灯亮起,横过面前的车水马龙骤然一停。
“肯定作恶太多,遭报应了!”
有个外出买菜的肥胖妇女翻着白眼,话音尖锐,不大不小,给此间众人的诸多猜想作出一个最终的定论。
云泽面上神情当即一沉,在黑衣小童不解的目光中,转过身来往回走了几步,在人行道的这边最终驻足,目光一直跟随着那个话音尖锐,明明已经盖棺定论却还在喋喋不休冷嘲热讽的肥胖妇女。直到大量人群从身旁经过,云泽才终于一拍气府,取出了那柄寒光映月刀,忽然就架在了那肥胖妇女叠了足有三层肥肉的脖颈上。
人群立刻变得一片混乱,尖叫声此起彼伏。
黑衣小童兴致勃勃,在旁作壁上观。
而在人行道上,苦于少了一条腿走得不快的年轻人则是愕然间抬头望来,见到云泽手中样式颇为古怪的长刀正架在那肥胖妇女的脖颈上时,嘴唇微动,随后暗自用力抿住,继续撑着拐杖慢慢挪步。
肥胖妇女已经被吓得面色惨白,两股战战,话都说不出来,而其原本挎在臂弯处的菜篮子也已经掉在了地上,柿子萝卜滚得到处都是。
北城南域,住的更多的还是普通凡人,有些出身俗世,有些出身人间,而究竟哪些人出身俗世,又有哪些人出身人间,基本上也是可以一目了然。从穿着打扮,以及先前众人议论时是否加入其中,都可以轻易辨别。
真正出身俗世的,经历过那两年人性黑暗的,都不会对那位少了一条腿的年轻人品头论足。
因为没有谁比他们更清楚,他们这些人,究竟是怎么才能活下来的。
又哪有几个可以做到心中无愧的?
不是没有,只是太少太少。
丢了一条腿的年轻人,终于穿过了这条并不宽敞的马路,在云泽面前停下格外艰难的脚步,然后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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