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第2/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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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虽然会制月下香,但不大用香。”



        程彦听此,稍稍松了一口气。



        不喜欢用香便好,若是宁王身上也带着月下香,以李斯年对宁王的讨厌,联想自己身上的月下香,只会恶心到不行。



        郑公的声音仍在继续:“他喜欢将香送人。”



        “当年他便是用一盒月下香,叩响了郑家的大门。”



        听到这,程彦面色有些古怪。



        宁王喜欢送人月下香,而李斯年的母亲最喜欢的便是月下香,这月下香,大抵是宁王送与李斯年母亲的定情之物。



        李斯年的母亲爱极了月下香,宁王又会制香,然而李斯年的母亲身上却无月下香可用,由此可见宁王对李斯年母亲的态度。



        若是真心爱极了那个人,又怎会连三五枚月下香都不愿意赠她?



        程彦忽而有些明白,李斯年对宁王的刻骨恨意——宁王是负了谢家女的。



        东风吹又来,撩起李斯年鬂间未曾束起的发,他肩上的狐皮大氅随着东风轻轻摆动,越发衬得他身材消瘦,遗世独立。



        是遗世独立,便是孤寂无比。



        有那么一瞬间,程彦很想抱抱面前永远冷静自持的少年。



        程彦伸出了手,丝毫不顾忌屋里仍有着郑公林修然与郑余三人,将李斯年的手握在手中。



        李斯年的身体并不算好,体温也比寻常人低上一些,到了寒冷冬日,他的手永远是凉的。



        程彦紧紧握着李斯年的手,想用自己的体温,将他一贯微凉的手指暖热。



        李斯年向她看来,她回以灿烂小脸。



        窗外积雪自梅花上滑落,无声落在地上。



        腊雪红梅,乃是冬日里最美的场景。



        李斯年映着雪景,眼底的雾霾慢慢淡去。



        李斯年与程彦关系的亲密并非秘密,在座众人无不知晓。



        但知道是一回事,当面看到二人手拉手是另外一回事。



        郑余长眉轻动,心中念了一句年轻真好。



        林修然不自然地别开了眼,心中直说程彦伤风败俗,不知廉耻,若他林家的女儿在此,断然做不出这等丑事。



        郑公见二人手指交握,眼底却是含了一缕笑意。



        这便对了。



        上天终于垂怜了他一次。



        李斯年像极了宁王,却也不像宁王,他有着与宁王一样的经天纬地之才,也有着与宁王一样的儿女情长,却没有宁王的被情所困,断送未来,断送身家性命。



        李斯年身边的安宁翁主,是他人生路上的启明灯,安宁翁主在,李斯年便永远不会意志消沉,如宁王一般,一世英名,毁于女人之手。



        想起宁王,郑公一声叹息。



        屋中一时无话,郑公静默片刻,又问李斯年:“敢问郎君,这个月下香,当真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并无他人指导?”



        他总觉得,那个心有丘壑、不甘庸碌一生的宁王,而今还活着。



        李斯年眸光轻转。



        怎会没人指导?



        凌虚子丢给他的那本书,虽没有月下香的调制方法,却告诉了他各种香料的相生相克,让他从中悟出了调制月下香的法子。



        李斯年想起前几日凌虚子交代的话,让他不要在见郑公的时候使用月下香。



        凌虚子,月下香,宁王。



        李斯年眸光骤冷,便感觉到掌心程彦传来的温度。



        温暖,阳光,似乎还带着程彦身上特有的甜香。



        李斯年垂眸,敛去眸中冷色。



        李斯年再抬头,眸中已恢复往日的风轻云淡,浅浅一笑,对郑公道:“并无他人指导。”



        若凌虚子是假死偷生的宁王,那他丝毫不介意让他再死一次。



        郑公面上满是失望之色。



        郑余见了,起身给郑公添茶,唤了一声:“父亲。”



        郑公回神,接过郑余递过来的茶。



        罢了,都过去了,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宁王辜负他至此,让他一番心血付之东流,他又何须对他的生死执着?



        眼下最为重要的,是李斯年的身体。



        杨奇文认罪伏法后,李斯年之名传遍天下,经此一事,他知道李斯年的能力丝毫不压于其父宁王,他又是活了近百年的人,眼光最是毒辣,与李斯年相处的这会儿功夫,他便瞧得出来,李斯年隐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不再怀疑李斯年有没有能力支撑起摇摇欲坠的大夏,他只怀疑李斯年的身体,能不能够走得上那个位置。



        郑公看向李斯年的目光向下,打量着他被衣摆盖着的双腿。



        如今虽是正月初春,可凛冬的寒气尚未散去,世人衣着颇厚,李斯年也不例外,又加上他身上披着厚厚的大氅,郑公瞧了半日,也瞧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郑公捋了捋胡须,问道:“郎君这双腿,可是天残?”



        若是天残,那便坏了——下半身都没知觉了,如何行得了那种事情?



        一个生不来孩子的男人,纵然他举郑家满门之力扶持,众多朝臣也不会让李斯年走上那个位置。



        身为天子,最重要的不是出身,甚至不是能力,而是身体。



        天子无后,国本不稳,社稷动荡,民心不安,而大夏,又是一个夺嫡极为惨烈的王朝,一个没有子嗣的天子,远比一个平庸的君主带来的危害还要多。



        郑公看着李斯年的腿,眉头深皱。



        不止郑公紧张着李斯年的腿,郑余与林修然更为紧张。



        当年的长公主留李斯年一命,除却凌虚子的相保外,还有另外一个颇为重要的原因——李斯年是个残疾,自小便要做轮椅的那种。



        没有子嗣,便没有未来,更掀不起什么风浪,梁王一脉与谢家人的血液,迟早要断在他手里,长公主自然乐意卖凌虚子这个情面,尽屠谢家满门,却留下了李斯年。



        而天子李泓之所以同意程彦与李斯年的婚事,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程彦与李斯年生不来孩子,没有孩子,哪怕争来了皇位,百年之后,还是要将皇位传给李泓的后人。



        既是如此,李泓何不成全了程彦与李斯年,自己落一个宽容大度的好名声,还避免程彦另嫁他人,与夫家联合,成为皇权的隐患。



        李斯年的眸光扫过众人关切的面容,顺着他们的视线,看了看自己的腿。



        而后轻轻一笑,从轮椅上起身,在众人满是惊讶的目光中,在屋内缓缓度步。



        天残是不可能的,他还想与他的小翁主生上三五个孩子,有像小翁主的,有像他的,有像他们二人的。



        他的小翁主在笑,孩子们在闹,他垂眸浅笑,听着窗外的枝头鸟叫。



        李斯年道:“坐轮椅,是凌虚子要求的。”



        想起他相处了十几年的凌虚子很有可能是他那假死偷生的父亲时,他眸中便闪过一抹不虞之色,声音也带了几分春日的寒气:“我为梁王之后,不被天家所容,身上又流着谢家人的血,只能出—下半身都没知觉了,如何行得了那种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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