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出宫第1/2段
四下无人，唯有一轮明月清冷地照拂着菩提院。
月光如清冽的泉水，流进阿浪的眼里，流出的时候，带出了许多咸咸的哀愁。
“吱嘎、吱嘎……”
边流着泪，他边走向那道盘坐的身影。
微风起，菩提树摇曳。
几缕从树枝缝隙中溜出来的月光洒在和尚的脸上，给和尚原本温朗如玉的面容带上了一丝冷意。
和尚的眼睛睁开来，一抹锋芒转瞬而逝，隐隐能见识到当年侠客时的锋锐。
见到阿浪，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惊讶。
“阿浪，你怎么来了？”
和尚的声音还是同先前一般温煦，如玉佩交击发出的君子之音，语气中有着惊奇，更透着欢喜。
他站起来，一根一根拈去身上的菩提叶，抖了抖袈裟上的尘土。
“我……”
阿浪哽咽着，连话都说不完整，直接抱住了站起身的和尚。
他很想同和尚说，这两天他有多聪明，把佛经背了下来，埋在一处，把舍利子藏在了剑柄里，因此侥幸躲过了搜查。
他也很想同和尚说，有多少的机缘巧合，耗费了他多少的心力，又付出了多少的勇气，他才敢来宫中禁地找和尚。
但这些话还没有出喉咙，就变成了一个紧紧的拥抱，几声模糊的呜咽。
被阿浪抱住，和尚先是身体一僵，随后又放松了下来，拍了拍阿浪的后背。
“逃吧，和我一起回长安。”
过了好一会儿，阿浪的情绪才平复下来，他盯着和尚的眼睛，郑重说道。
“小僧……小僧于我佛前还有一桩因果需要了结，不便与施主一同走。”
和尚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犹豫。
“为什么不走？！都没有人看着你。”
阿浪环顾偌大的院子，甚至连一个仆役都没有。
“你一定要和我一起走，你亲自把舍利子交给陈长安，亲自把信带给余听梵。”
阿浪的双手搭在和尚的肩上，试图晃一晃和尚。
但和尚如同一块磐石，直愣愣定在那儿。
“道士悟真，理与俗反，安心无为，形随运转，三界皆苦，谁而得安？有求皆苦，无求乃乐也。”
和尚回避了阿浪恳切而真挚的眼神，开始低头诵念佛经。
“子舜！”
这是阿浪第一次叫和尚的法号，如同杜鹃啼血般悲恸。
他用力想晃动和尚，就好像只要能晃动和尚的身体，就能动摇和尚的心一样。
可和尚的肉身仿若不动明王，一切力道进去都如泥牛入海。
“走吧，施主，走吧。”
和尚如是说。
冷月无声。
阿浪翻过了墙。
回望一眼和尚。
和尚仍是静默如石像。
微笑着，僵立着。
而僧袍内微微颤抖的手，预示着他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平静。
十年前，终南山，香积寺。
小雨淅沥。
“子舜，你一定要和我一起走……”
“施主，雨大了，还请下山吧。”
“没有你，我整个人生都没有了色彩，我该怎么样才能告诉你我的痛苦啊，子舜……求你了，求求你，跟我下山吧……”
“三界皆苦，谁得而安？有求皆苦，无求乃乐。”
“子舜！”
这一声，如同杜鹃啼血。
而子舜只是说：
“走吧，施主，走吧。”
他眼睁睁地看着余听梵的神情从希冀转为难过，从难过转为悲伤，从悲伤转为绝望。
绝望不会让人大喊大叫，只会让人心如死灰。
最后，余听梵下山了。<“子舜，你一定要和我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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