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高天无际雁飞来第4/4段
瞧他面黄肌瘦的,浑身都没二两肉,衣服也是漏肉装,好听点的说法叫鹑衣百结,不好听的那叫破烂流丢。这副打扮丢在街上,说他是乞丐流民都有人信。
孙元起疑惑地问:“您是那块地的地主?”
那人见了孙元起,抖抖索索地从怀里掏出地契,答道:“回……回爷的话,是……是的,这……这是地契。”
孙元起问出了自己的疑问:“那你怎么如此落魄?”
“嗨!那真是孩子没娘——说来话长。咱是旗人,祖上也阔过。当年从龙入关的时候,在京郊圈下了上万顷的地。后来,家族越来越大,良田就一块一块地分;开支也越来越大,良田就一块一块地卖。来来回回,就剩这块兔子都不拉屎的河滩地了。要不这块地也剩不下,实在是没人要,才留到今天!”那人见孙元起一脸和气,说话倒不磕巴了,“自从光绪年以后,旗人的份子钱一天不如一天。这还算好的,至少还有啊。去年,光绪爷和西太后跑了,连那么点的份子钱也停了。可一大家人都张嘴要吃饭哪,只好当衣服、当家什、当宅子,换口吃的。这地契也想当的,当铺里都不收。要是再过几天,一家老小就活活饿死啦……”
说到最后,直欲嚎啕大哭。孙元起看他是个实诚人,也不欺他:“那块地,你想卖个什么价?”
“爷,咱知道贵府上是孙寿州中堂。中堂大人是个好人,他家人咱信得过。你开个价,我就卖。”那人也不含糊。
孙元起反而不好说了:“您是卖家,怎么您也得开个价吧?”
“这么着,那块地确是不太好。先前,当铺里也说,那块地尽是石头块,白送都没人要。爷你要是想买,随便给个几两、十几两银子就成。”那人一咬牙,报出个数。
“啊?”这个价位让孙元起大吃一惊:这也太少了吧?
那人看孙元起一脸吃惊的模样,顿时涕泪俱下,“噗通”跪下了:“爷,这就是咱最后的家当了,请爷随便赏几两银子,让咱全家做个饱死鬼,到了阴曹地府,也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赶紧起来,赶紧起来。”孙元起连忙把他扶起来,“那你把地契给我看看。”
那人擦擦眼泪,把手中的地契递给孙元起。有些毛糙的纸上,大致画了四面的边界,最后有句话,孙元起看清了:“计山田二千五百七十一日五亩半。”
“二千五百七十一日?”孙元起仔细看了半天,确认那确实是个“日”字,便有些疑惑地问:“日是什么意思?”
“……”老郑闻言一愣。
孙元起以为他没听明白,指着地契上面的文字说:“就是这个字!”
“哦,一日六亩。”那人立马解释道。
清代还有这个计量单位?真奇怪。孙元起想了想:“这样吧,这块地毕竟是你家祖上传下来的,如果贱卖了,不仅你,作为买家,我也不好看。况且,你们一大家子都靠着这吃饭,我也不能看着你们把地卖给我了,以后挨饿。如果你要想卖,我给你一日地一两银子,零头都折合成整的,拢共两千六百两。你看行不行?”
“两……两千六百两……银子?”那人嘴张得能塞紧拳头。
“你看行么?”孙元起又问了一遍。
“行!太行了!谢谢爷!我们全家一辈子不忘爷的大恩大德……”说着,那人眼泪又下来了。
一直站在旁边的老郑开腔了:“如果行的话,那你把你本家找几个来,做个见证,把手续给办了吧!以防夜长梦多。”
那人跟兔子似的,窜出门找人去了,一会儿,就连拖带拽地扯进来几个瑟索索的人来。孙元起随便找了个邻居,双方签了绝卖的合约,按了手印,再吃顿饭,那一万五千亩的办校土地就到了孙元起的名下。
这样,终于卖出了建校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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