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〇、柳暗花明又一村第2/2段
王闿运随即弯下了无名指:“第四,荣尚书也曾任过翰林院侍讲学士,你现在也出任此职。
“不过,荣尚书是光绪九年会试中式,当时年仅二十四岁,端的是少年得意。三年后中进士,通过考选入,翰林院为庶吉士。再过三年,考试优等,散馆后授为翰林院编修,这时候他与你一般年纪。虽然如此,已经够他骄傲的了,因为我大清的惯例是‘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他三十岁任编修,加上又是旗人,黑头公是指日可待。不想之后仕途艰涩,等他熬到侍讲学士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不惑之年了!
“而你这个洋进士、野翰林,居然在不惑之年,便已经是侍讲学士。你让荣尚书心里如何平衡?能不对你有成见么?”
这好比985高校学生凭自己真本事考上公务员,在基层辛苦奋斗二十年,爬上副处。而同办公室的小青年,是三流民办高校毕业,靠关系进入公务员队伍,入职之后便参加中央党校培训,出来就是副处。你说这样两人见面,能不擦出火花么?
王闿运又曲下最后的小拇指:“加上你们之间本来就有成见,这五个叠加在一块儿,你说,你去见这荣尚书是不是有麻烦?”
“那,我能不能不去见他?”孙元起又想当缩头乌龟。
王闿运和老大人一样,很坚决地不同意孙元起的想法:“不可!绝对不可!荣尚书在任管学大臣时便简在帝心,很快转任礼部尚书,兼在军机处学习。在去年是否立宪的争议中,又遵循皇太后之意,认为立宪时机尚未完全成熟,需要从长计议,并奉旨草拟懿旨。由此可见他深得圣宠。如今他是户部尚书、翰林院掌院学士,最近一两年间必定出任协办大学士。你能不去拜见?
“而且他是咸丰九年(1859)生人,现在不过四十有七,只要不出纰漏,至少要留在中枢二十年。如果你因为此事开罪了他,以后掣肘之事必然层出不穷。真到那时,就悔之晚矣!”
孙元起有些沮丧:“那我该如何是好?自己送上门,让他羞辱一番?”
王闿运却拈着胡子劝解道:“这事倒也不难解决!”
“哦?”孙元起闻言眼前一亮,连忙拱手请教,“壬老,还请您赐教!”
王闿运也不谦让:“荣尚书仕途蹭蹬,在光绪二十五年(1899)任山东学政后才开始出现了转机,随后便青云直上。听说这里面的关键,就是他在此期间结识了当时的山东巡抚袁项城宫保,并受到袁宫保的赏识。通过袁宫保,荣尚书认识了更多的显贵要人,从而有了上援,开始了上进之路。”
孙元起有些纳闷:怎么突然扯到袁大头了?难道要我去拜他的码头?
“袁宫保现任直隶总督,衙门在保定,朝中有事,常常隔三差五地进京。”王闿运依然不急不慢地说道,“如今荣尚书虽然显贵,却不忘旧恩,所以每次袁宫保进京,必然邀至家中小坐,热情款待。”
孙元起似乎听出了一点意思来。
王闿运又道:“据说袁宫保对于百熙校长也是青眼有加,只恨未能一见啊!”
孙元起站起身,朝王闿运深深地鞠一躬:“谢谢壬老点拨!”
王闿运也站起身:“百熙校长客气啦!对了,你新进官场,怕是对一些礼节,尤其是翰林院之间礼节还不是很懂吧?你且坐下,老夫和你稍微说说吧!”
翰林院还有自己一套游戏规则?孙元起不免有些好奇。
王闿运说道:“平时官场上使用的名刺拜帖,上边名字不过铜钱大小,这是惯例。只有你们翰林院的官员有些特殊,是用大字名刺,姓名几乎要占满全幅纸。”说着,从边上拿来一张拜帖,现场演示给孙元起看。
“这个规则不懂,是要闹笑话的!”说着,王闿运把写好的拜帖递给孙元起,“当年李合肥中堂在翰林院的时候,便用这种大字翰林名刺去拜访美国公使。结果美国公使不懂咱中国的规矩,看到字大满纸,还以为是瞧不起自己,便给自己弄了一个更大字的名刺还给李合肥。李合肥见了也很生气,认为是欺负自己,结果用了一个五六尺长的名刺回敬了回去。一时传为笑谈。”
孙元起暗自抹把汗:如果你要是不说,我真的得闹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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