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神第1/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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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里一时也说不清楚。晚上十点多, 金家的车子开进了上海思南公馆,这是宋霭龄和孔祥熙在上海的住处,离梅兰芳的寓居倒也很近。

  孔祥熙亦是刚下飞机。十月份,上海仍是秋老虎的暑夜,因此也不去书房, 他在楼下的花园里会客。大喷泉边设一个洋铁的白茶桌, 随意的几个硕大果盘并香槟和冰桶, 为防蚊虫、也不开照灯, 微微的几个地灯幽明, 倒他妈的是像开party。

  孔部长肥胖怯热, 自拿一个玉骨竹的大折扇, 辛苦扇风。盼得求岳下车,连忙地起身相迎:“辛苦辛苦, 恐怕你不认路, 原本打算叫车去接你, 只是一来一回弄得更晚, 先喝点东西。”看他只身前来,笑问:“白老板没有陪着你?”

  “天蟾舞台玩去了, 今晚不是白牡丹的戏么。”

  白牡丹即是名旦荀慧生的艺名。露生因不放心, 一路地陪同前来, 又怕自己一个闲人在侧妨碍了大人们谈话, 这个点头去梅兰芳家就不大合适——看天蟾舞台仍是灯火通明, 不觉笑道:“倒忘了这里, 上海是比别处不同, 总是通宵达旦地唱歌跳舞。”再一看白牡丹挂着牌子,更觉合意,因此先行下车,顺便去打点晚上的旅店,一面给求岳抚正领带,口中嘱咐:“宋夫人是出了名的倨傲,你去她家里,可别太张狂。”

  “可见孔祥熙不如我。”求岳笑道:“老婆没我家的温柔。”

  露生不睬他这话,把他轻轻一推,转头往戏园去了。

  求岳在后面叫保镖:“戏园人乱,去跟着你们少奶奶。”

  露生脸更红了。

  孔祥熙听说,心中亦满意白露生伶俐,嘴上却道:“真遗憾这次没能见面,南茜很喜欢艺术,可惜不能尽地主之谊啦。”

  “……”你在说什么屁话,宋霭龄明明傲得连楼都不下,而且从来没听说过她喜欢艺术!金总真是烦死了他们这种瞎几把热乎的开场白,麻木地松开领带:“杜月笙不老实开他的大烟馆,瞎闹什么呢?”

  孔部长郁卒地往香槟里加冰:“他点名要见你,因此我无可奈何,连忙从伦敦赶回来。”

  要说杜月笙的大名,金总在新世纪已经是如雷贯耳——毕竟被影视剧嫖了太多次。但又有王亚樵鄙夷在前,因此杜老板在金总心中的形象十分模糊不定,一会儿是“民国爽文龙霸天”,一会儿是“王大佬的洗脚婢”。问孔祥熙:“他现在就是黑道头目?叫巡捕房抓一下不就行了吗?”

  “原来你不知道,去年委座就聘他做了军事参议。”孔祥熙摇着扇子:“但这种参议跟你的参议不一样,你这等才能、做参议都算是白龙鱼服——他是硬混罢了,领个闲职而已。”

  所谓“混事”,用在杜月笙头上是再合适不过了。即便是黑道也分三六九等,如王亚樵一流是读过书且科过举、身有功名,宋江一般的金龙上梁山,当然众人尊敬。杜月笙却是大字不识一个,瘪三出身,在上海滩混迹多年,先拜陈世昌、又巴结黄金荣,癞皮狗一样地腆着脸做上来,奸赌烟嫖无所不沾,昧心的黑钱来者不拒——王亚樵对他的评价倒是没有错,既非行侠仗义者,在黑道上纵然一时势大,也只是卑鄙下流之属,钻营苟且的末流而已。

  杜老板也很有自知之明,不过人贵在上进,他虽然自知是真实□□丝,却有登附青云的志向——这点倒是符合龙霸天的人设,□□丝也要做主角——自一二八抗战以来,杜老板疾忙地给自己树立侠义形象,又是给十九路军捐款、又是维持上海治安,反正谁也没有他忙。

  因此蒋光头觉得这家伙虽然癞头巴脑的是个土鳖,但舔狗舔到最后不能让人家一无所有,大笔一挥,赏了他一个“参议”,其实没有什么真正的工作,平时也根本见不到委座尊容。

  杜老板自己倒是很开心,在上海美滋滋了好一段时间,自觉比王亚樵识时务且像俊杰,高兴得又娶了一房姨太太。

  金总:“……这个心态不错。”王大佬就是太愤世嫉俗了,看看人家老杜多么乐天积极(划掉)。

  “你当他真的不在意这些?”孔祥熙苦笑:“他们这种人,对功名利禄是点滴都要计较,不然怎有今天这场乱子!”

  杜月笙在上海越混越美,渐渐地跟大哥黄金荣有点平起平坐的意思了——这一点上杜老板思路非常鸡贼,他知道黄金荣目光短浅,只懂得在黑道上争意气、吃头道,杜月笙自己却明白黑道只是一时,要真正地长享富贵,就要抓紧时间黑洗白。两三年间,混成了上海五大华董之一、又在上海成立“恒社”,各种民间荣誉挂了漫头满脚,一面在金融界试探性地伸出狗爪,开了个什么“中汇银行”。

  金总:“……还有这银行?”

  孔祥熙憋不住笑了:“利润少得可怜,听说一年才挣十几万。”

  金总:“幼儿园储蓄所吗?”十几万估计还是小弟们抢来骗来给大哥挽尊的,看不出杜老板居然还有搞笑天分。

  所以得罪杜月笙的并不是金求岳,而是杜老板眼中以金总为代表的江浙名流。无论是南京政府的官员、还是上海金融界的银行家,哪个屑于跟下三滥的瘪三真正交心?就是王亚樵他们也未必真放在眼里——不过是用得着的时候吹捧两句、用不着了自然敬而远之。更不要提陈光甫冯耿光这些豪门名流,虽然杜老板非常殷勤地想要钻进金融界,银行家们大多爱答不理,心说你一个字都不识的傻逼开什么银行?会算数吗?送你个大花篮大匾额,假笑给你捧捧场——想参与金融高层?

  不好意思,该干嘛干嘛去!

  金求岳深感意外,按理说这些官商场上行走的人,应该明白交结黑道的重要性,只是仔细想想倒也合理,此时青帮说话算数的仍是陈世昌和黄金荣,杜月笙又不是从娘胎出来就是大佬,没有几次过招,这些自命清高的达官贵人也不知道他真是一条翻江恶龙。

  目睹一个大佬的崛起,倒也有趣。

  孔祥熙拿果叉戳剥好的蜜柑:“其实这事原本不怪你,我听幼伟说了,你是先从硬的骨头啃,把上海放在最后盘点,但杜月笙就不是这样想了。”

  金求岳奉命为中央银行筹募储备金,全国金融名流,谁不参与?银行家们都是躲、唯有杜老板认为这是个天大的机会,若能进入央行,那就是真正的和金融巨子们平起平坐——真瘪三的思维,没才能、靠捆绑上位——他自觉多年来黑白两道兼行,在黑道上已是望风披靡,白道上却是摇尾乞怜,蒋宋孔陈一流对他不过是施恩、并非真心器重,心中不免有忿忿不平之意。

  金总心道一个民间贱婢想什么呢?你他妈夏雨荷还想当皇后啊!

  所以这次孔祥熙主持法币改制,叫了个名不见经传的金求岳负责筹款,杜月笙更觉机会难得,在上海摆好了姿势,预备让这些狗逼金融家开开眼界。岂知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一个月过去了,报纸上的表扬书从华北转到广东、从广东转到西南,他妈的就是不见上海有动静!

  杜大佬:“此人不来上海?”

  小弟们报告:“来的,常往静安寺去。”金总是去静安见冯耿光。

  小弟们报告:“还去马思南路。”金总是去马思南路见陈光甫,顺便拜会梅兰芳。

  这他妈就算解释了杜月笙也不会信,越想越恨、越恨越气,心说这些狗娘养的,用得着我便送花篮、给匾额,叫我杀这个又打那个,真有大事商量就把老子晾房顶?

  我杜某人是吃花篮过日子吗?!

  他也不动怒、他也不主动接触,黑道朋友标准的黑道思维,杜月笙先叫小弟们打听这个金求岳是何许人也,到底什么来历?这一打听可热闹了!

  小弟们:“听说他是王亚樵的干儿子,就您以前赔给王亚樵的江安轮——”

  杜大佬:“……嗯?”

  小弟:“——‘送’给!送姓王的江安轮,船上的棉花,就都给了这个姓金的。”

  杜大佬露出龙霸天的冷笑。

  孔部长这里好奇:“你真是王亚樵的义子?”

  金总心说这他妈都是什么仇恨转移?若放在平时,自己从来没给王叔叔磕过头,义子不过是说笑而已,就是真要认王爸爸也还未必稀罕。只是此时王亚樵失势,若说实话,反而显得自己落井下石、似乎趋炎附势,义气感发,并不否认,点点头,“嗯”了一声。

  孔祥熙大惊:“……你这义父一向胆大妄为,你可劝劝他,早日回头是岸。”连忙地又说:“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让中正知道。”

  求岳还在想自己跟王亚樵来往并不多,但真要说行迹,麒麟童也目睹过他给露生镇场,自己当时也大张旗鼓地给他送过金线毛巾——上海滩人多口杂,以讹传讹的倒把自己的心声传成真的了。无语了半天,向孔祥熙道:“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都多久没见过他了,劝鬼啊?”

  “这就好,王氏行事反乱,你以后不要再跟他接触。”孔部长松了一口气,又叉一块蜜柑,递与求岳:“所以通商银行的事情,就是为了这个缘故。他不正面跟你发难,只在银行里捣乱生事。”

  事情发生的时候,孔祥熙还在伦敦会见英国财长。这件事其实孔部长也有锅,为了先缓和民间银根紧缺的困境,他先令三大行放出两千万工商贷款,温和救市,随后令上海数家存款较丰的商业银行一并跟进——这样就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存银藏银的大商人们将白银流向中央银行,央行之外的三大行则将存款吐给贫血的小工商界,无形中削弱了三大行的力量、加强了央行的财力。

  银行家们也都明白,不过这种时候也没必要计较,把小工商救起来,一样可以反哺银行,因此谁也没有异议。

  这个锅不算黑锅,是个很无辜的白锅。

  杜月笙虽然不曾读书,兵法上倒有天分,他不正面攻击金求岳、也不正面撩拨三大行,而是兵出奇道,对柔软肥胖的通商银行下手——这是和胡雪岩齐名的清朝富商盛宣怀所创设的银行,也是中国第一家自主筹办的商业银行。扰乱它、有足够的社会影响力,但不至于触怒蒋校长,被扣一个“胆大妄为”的罪名。

&e有大事商量就把老子晾房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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