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第1/3段
纳兰远呷口茶:“你不晓得,那后生是个十分懂礼数的,此番落了难,伤方及养好便接连登门拜访了好几位官员的府邸。那些人都是前头替他说过好话的,甚至连比他品级往下的,他都一一拜谢了,朝中不少人夸他谦逊。”
纳兰峥点点头,完了道:“父亲,可您却不曾替他求过什么情,不过出面询问了几句案情罢了。”
“兴许人家便记着了。”纳兰远笑笑,催促道,“你这丫头,倒是还落不落子了?”
她想说自然要落的,捻了玉子又觉不妥:“父亲,既然如此,我是不是回避了好些?”
“你这丫头如今思虑倒多,左不过听上几句拜谢的话,人家也不会久留。你眼下腿脚不便,又何必来来回回折腾?父亲在场,没人敢有不规矩的话头。再说了,你这会儿往回去,还不得给人撞见了,顾郎中早些年对你有恩,你这般避着反倒礼数上说不过去。”
她心道也对。是凤嬷嬷看重这些规矩,才叫她格外注意起来的。
父女俩来回杀了几子,便见小厮领进来一个人,正是顾池生。纳兰峥闻声偏过了头去。
他比五年多前拔高不少,因身板瘦削,瞧上去甚至比湛明珩还更颀长几分,站在那里几乎撑满了门框,竹竿子似的。
纳兰峥却觉他太瘦,连那身鸦青色竹叶暗纹的直裰都因此过分宽大了,气色也不如何好。
她稍一蹙眉。好端端的一个人,都被那刑罚折磨成什么样了。
她的目光自他色泽浅淡的唇上掠过,便不再往上了。两人身长悬殊,尤其她眼下还坐着,再往上就须得仰着头了,实在有些失了礼数。
她因此收敛目光,朝他略一颔首。顾池生亦是一样的动作,如此就算与她招呼过了,继而向魏国公行礼。
纳兰远起身受礼,向他客套道:“顾郎中伤势初愈,原本该是我去府上探望你的。”
顾池生被请了座和茶,含笑道:“是下官唐突了。”
以纳兰远如今身份,本不必对个小辈这般客套,他会如此,也是因早些年纳兰峥落水那桩事。
“顾郎中客气,你此前蒙冤受难,我一介武夫也未能帮衬什么,反倒是魏国公府还欠你个人情。”说着看了纳兰峥一眼,“小女此番腿脚不便,失礼了。”
他这么一暗示,顾池生自然明白,拘着礼并不过问纳兰峥是如何伤着的,面上笑得和煦:“令媛早便当面谢过,国公爷不必挂心。”
纳兰远一时未能记起自家女儿与这顾郎中何曾有过往来,闻言面露古怪,闹得原本不欲插嘴的纳兰峥只好道:“父亲,我与顾郎中在五年前春猎宫宴上见过的。”
顾池生点点头示意确是如此,抬眼时目光顺势掠过了纳兰峥跟前的棋局。纳兰远便解释:“方才是小女在陪我下棋。”
“倒是下官来得不巧了,如此,国公与令媛继续便是。”
纳兰远摆摆手:“哪有这般的待客之道!顾郎中的棋艺倒是远近闻名的,既然这棋局摆着,莫不如由你与小女杀上一局罢!”
顾池生稍一顿,而后道:“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纳兰峥顿觉哭笑不得。父亲不好意思将客人晾在一旁,却自知棋艺不佳,对不过顾池生,因而出了这主意。如此,既不会冷落了客人,又不会丢了面子。毕竟她一个十二岁的女娃,下不过他堂堂状元郎是情有可原的。
她是被父亲当挡箭牌使了。
纳兰远见她发傻,就催促道:“峥姐儿,你愣着做什么,莫非怕了人家顾郎中的棋艺?”
她立刻回嘴:“父亲,我才没得怕,是您怕了才对!”
纳兰远指指她,气得没说上话来。这丫头,竟是与太孙学了坏,敢在外人跟前拆长辈的台了。
顾池生见父女俩这架势,弯着嘴角将棋局摆好,跟纳兰峥说:“顾某的棋艺算不得上佳,只是纳兰小姐也年幼,顾某还是让您三个子吧。”
纳兰峥心道他也真谦逊,倘使他那手棋艺都算不得上佳的话,这京城里头还有谁能算得啊。
她是个不喜被相让的性子,一被让就要不高兴的,却是在湛明珩跟前常有的脾气不好在顾池生跟前发作,便朝他一笑:“那就多谢顾大人相让了。”
顾池生极擅体察人心,便她笑着,他也感到了她内里的不悦。他撑在膝上的手因此轻轻一顿。
她这性子,倒真与他的那位故人有些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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