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第1/1段
纳兰峥的确与世隔绝了一日夜,丝毫不清楚外边的风云变幻,只是想来必是朝着对湛明珩极为不利的方向发展的。卫洵的话理当并非危言耸听。西境溃烂成这般惨景,昭盛帝却自始至终毫无所动,连秦阁老也面圣不得,屡屡无功而返……恐怕整个太宁宫,乃至皇宫皆被湛远邺掌握了,以谢皇后为首的后宫女眷亦遭受了软禁。
如此看来,起一封废太孙的诏书,未必不可能做到。
千思百虑不过一瞬,她蹙了下眉头,似乎想通了什么,道:“卫洵,你本无须与我承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之诺,倘使你有心杀他,纵然我跟你走了,你一样能够转头翻脸不认账。倘使你无意杀他,我又何必同你做这桩交易呢?”
她说及此抿了一下唇:“事到如今,你也该瞧出来了吧,卫老伯爷被害,谁才是真正的受益人。”因而此前在城中才放过了她与湛明珩,甚至备马助二人一臂之力。
如他这般心高气傲之人,怎会甘愿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如今形势十分明朗,老忠毅伯被害,最终受益的却是湛远邺,从北域战事起,这一切阴谋的主使者是谁也便毋庸置疑了。
他曾将父亲的死算在湛明珩头上,因而被湛远邺轻易拉拢,可眼下既是瞧出了真相,必不会再被真正的杀父仇人当刀子使。他已继承家业,及早自云戎书院结业,这些时日以来成长许多,理当不再耍小孩子脾气。私怨与深仇当前,自有抉择。
卫洵淡淡眨了眨眼,毫无意外之色,却似乎苦笑了一下,默了一默道:“阿峥,你对我当真只有是非曲直的算计。条件,交易,利益,除此外别无他物。”
“对于一个曾两度害我险些坠崖而亡的人,我以为,本该是如此的。”
他也不作辩解,点点头望了望四面景致,不知在感慨什么,半晌道:“是啊,总与你在山中,不是雨便是雪,真冷。”
纳兰峥还想开口再说,冷不防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随即听见头罢席地躺下了,一副要睡的样子。
纳兰峥临走摸了摸他的脑门,像娘亲哄小孩似的道:“我很快就回来了。”
卫洵见状无奈地笑一声,当先出去了。
这山里头,冬日能打着的一般也就是野兔,纳兰峥不大喜欢吃这个,可着实是饿了,眼见那兔肉烤得外酥里嫩的,还混杂着香茅草的沁人气息,竟也觉十分合心意。果真是到了但凡有吃食就不挑的境地。
卫洵见她一副要自己动手的模样,就主动拿刀子替她割下些碎肉。
她道一句谢,毫不忸怩地吃起来。
这场面着实挺奇怪的。纳兰峥没想过有一日会与卫洵这般和气相处。
不过他似乎并不饿,反是料理她的多,沉默良久后道:“我不欲害湛明珩是真,叫你跟我走却也是真。阿峥,算上挟持你那一次,这是我第三回问你了,恐怕也是最后一回。眼下你我二人心平气和的,你莫不如好好想想清楚了再答。你以为方才湛明珩为何放你出来与我独处?这肉送回洞里一样能吃。他恐怕也是想叫我说服你,好让你随我离开了的。”
纳兰峥手中动作一顿。
卫洵则继续缓缓道:“我叫你跟我走,并非强迫你做什么,仅仅想让你回京过舒坦日子,而非像这般亡命天涯,风餐露宿的罢了。即便回京后你无法恢复身份,无法活在日头下,也总好过如今。我有把握在湛远邺眼皮子底下护好你。”
纳兰峥默了默道:“但凡湛明珩活着,湛远邺便不会罢休。而但凡我活着,他必得想方设法地抓我,以此掣肘湛明珩……我回京岂不等同送上了门去?卫洵,你掳过我,我如何相信你能护好我。退一万步讲,你便当真将我藏得严严实实,可那暗无天日,提心吊胆的日子也叫舒坦吗?”
她笑着叹口气:“你不总觉得我与你谈利益,讲道理吗?那便不说上边这些虚的了。我不肯跟你走,说白了就是因为我喜欢湛明珩。他不是太孙了也没关系,此后风餐露宿,吃了上顿没下顿也没关系。这辈子他生我生,他死我死,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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