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第1/2段
要记得住这名字,纳兰峥真觉难为了他。只是如此倒也明白了“卓乙琅”此名从何而来。真正的王庭世子将名化繁为简该叫“卓琅”,他在里头加个“乙”字,是为居于次。
见她傻住,湛明珩便继续解释:“你记个简单的,叫‘卓木青’便是。”说罢十分自豪地道,“他不曾有过汉名,上回碰面我嫌这名太长,取了里头的字随手给掰了个。”
“……”还真是挺随手的。
卫洵留了几名手下与两人,数目不多却倒各有神通,里头有个叫李槐的,三十年纪,是精通医术的能人,便被湛明珩请来救人。
纳兰峥未对此有异议。卓木青此前便与湛明珩有过合作,如今显然是遭了难,他们没道理袖手旁观。且论及私心,救醒了指不定还能晓得些对他们有利的消息。
两人将卓木青暂且留在了外边,随即择了个附近的城镇去探探如今的形势。这关头入城都得严查,瞧见个可疑的,把守的狄人便要上前搜身,亏得湛明珩与纳兰峥除却贵阳外,未在旁的地方露过脸,因而扮作商旅蒙混了过去。
江山初易,城内尚是兵荒马乱的景象,狄人奔了马四处清查扫荡,马蹄子踩了人也不管。在大穆朝排得上号的地方官皆已脑袋落地了,至于底下那些,甘心投诚的便被放过,反抗的照样除死。较之文官,狄人对武将稍稍客气一些,尽可能地劝降。只是武将里头多宁死不屈的刚烈之士,因而几日下来,也差不多干净了。
如今虽不可说国破,但于西境的军民而言,他们已是朝廷的弃子,与亡国也无异了。不愿做亡国奴的便怀了殉战之心反抗,结果自然是被镇压。
当然,总归是有惜命的,因而投诚的士兵也不在少数。自古枪下不斩降兵,狄人便将他们整束起来,再打散了重新编制,一面广发募兵令,招新兵入伍,似乎预备来场清洗。
两人行于街市,偶然听见一位七旬老人训斥自个儿要投诚的孙儿,说:“倘使咱们大穆的百姓都降了,这天下还有大穆吗?”
随即听闻“哧”一声入肉响动,湛明珩回头望去,就见那须发霜白的老人倒在了血泊里。他攥了拳头,逼迫自己扭过头来。
这些傲骨铮铮的平民百姓欲粉骨碎身以全家国大义,以他身份立场如何会不痛心。可如今他行走刀尖,便是有那救人的心,也是力不足。倘使冲上去闹起来暴露了,那么包括湛允在内的一切牺牲皆是白费。何况这般的杀戮太多了,唯待来日以战止战。
两人在城中走了一遭,因四处生乱便未久留,晓得了大致的情形就回了城外一处及早安排了的,以供落脚休憩的土房屋舍。屋舍的主人因战乱举家逃奔了,几名手下便暂且将此地拾掇了出来,好生布置了一番。因而外边看来寒碜,里头倒是不简陋的。
湛明珩与纳兰峥一路没大说话,各怀了一捧心思,却甫一进门便来了个异口同声:“我想到了。”倒叫候在屋内的一帮手下俱都愣了一愣,霎时齐齐静止了动作。
坐在床榻边医治卓木青的李槐,手里头一枚银针险些给扎歪。
湛明珩不理会他们,一瞧纳兰峥眼底金光,便知她与自个儿想到了一处去,当即皱了眉道:“你不许想,这是你该想的?”
纳兰峥剜一眼他:“你总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能想的,我如何便不能了?”
他这下动了怒,咬牙道:“那地方是你一个女孩家该进的?”
眼见俩人吵起来,屋内几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陈晌川看他们不说了,才敢小心翼翼插嘴:“殿下说的是哪处地方,可要属下替您安排?”
湛明珩还未来得及答呢,屋里头就先响起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军营。”
众人吓了一跳,尤其是预备扎针的李槐。这气若游丝,重伤将死的人忽然开口说话,真与死人回魂没大分别。
湛明珩一眼望过去,便见卓木青已睁了眼,那张毁去了容貌的脸瞧上去颇有几分狰狞之相。他将纳兰峥掩在身后,以免吓着她,随即上前去:“你如何?”
卓木青黯淡无光的眼往他身上一扫,道:“渴。”
湛明珩便使了个眼色,示意后边的人拿碗水来。卓木青混着自个儿的血沫子大口饮尽了,再看了他一眼,言简意赅:“刀。”
他接了刀便抬手一副要往脸上刮的样子,屋内盯着他的一干人俱都瞪大了眼,却见他忽然动作一顿,再往湛明珩身后扫了一眼,冷声道:“出去。”
纳兰峥尚且未大明白他所指,便见湛明珩回头朝自己点点头,示意她听话。她便移步出门了,回身一刻听见满屋子的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其中似乎还混杂了刀子刮开皮肉的声响。
卓木青好像是不想吓着她。
她在贴隔壁的屋子内闲坐了大半日,才等到湛明珩来与她解释卓木青的情形。原来此人竟与他境遇十分相似,也是假死了一遭,方才从鬼门关回来的。<珩还未来得及答呢,屋里头就先响起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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