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见第3/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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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止多年生活在这里,对这里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但今日,伴随着空气中愈发浓烈的血腥气,再加上静谧诡异的氛围,使得眼前的一切显得尤其陌生,他很想大声呼喊自己的爹爹娘亲,但巨大的恐惧感似乎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将他的喉咙紧紧慑住,让他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时间在这样的等待中显得特别漫长,血腥味道在墨止的鼻腔内反复冲撞,这样的味道让他感受到一阵反胃恶心,他不知道大门内究竟是什么样的场景,在这样的环境下,少年只能任由心中的恐惧感在不断滋长,想象力在这一刻显得是如此多余,墨止努力地让自己不去设想大门里面的样子,但各种景象却是在脑海之中纷至沓来,正当此时,大门被缓缓打开,墨崧舟与妻子梅氏从中走了出来,二人虽满面憔悴,但见到儿子,墨家夫妇仍是努力地对儿子报以笑容,墨止急忙问道:“父亲,镇子上出了什么事情,这股血腥气是怎么回事!”墨崧舟没有立即回答,但看得出他此刻也是强行压下心中纷乱的情绪,话语低沉沙哑,像是被日光灼烤得滚烫的一把砂砾:“我们先回房再说吧。”一旁的梅氏此刻面色苍白,似乎是被吓坏了,闻听丈夫的话语也只是只是木然地点了点头,一家三口便回了后堂,然而墨止却没有看到,大门后的孙青岩,面对着眼前的场景,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样的场景,饶是他走镖多年,亦不曾见过,在他眼前的是一字排开的十数辆硕大的木板车,而这些木板车上错落地堆放着几十个麻布口袋,此刻鲜血早已干涸,黑黢黢的布袋子上散发出浓烈的血腥气和恶臭,他努力地让自己忍住腹中那股翻滚不息的呕吐欲望,艰难地开口问道:“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身旁的秦镖师也是镖局的老人,沉痛地摇了摇头,说道:“这支镖队是今日早些时候被驮马拉回镇上的,回来的时候便是如此的景象,老江带的这队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在这堆袋子里了......尸体尽皆被人肢解分割成了一块一块......我们已报了官,但等灵渠城官差到来,也当须有数日。”

  “什么!”

  孙青岩难以置信地望了望眼前的尸袋,他不知道这队镖究竟遭遇了什么,让他们被人分尸成了这般模样,他连忙说道:“江镖头带的这队人,走的是哪一趟线路?可曾经过珑山?”

  墨止随父母回到内堂,此刻天色已全然暗了下来,幽暗的夜色在此刻显得外界危机四伏,好似在庭院每一个黑黢黢的角落中,都暗藏着看不见的杀机,这让墨止心中的恐惧感像是有了呼吸一般膨胀,而庭院内血腥气似乎愈发浓重,始终也难以散去,梅氏似乎是在方才受了惊吓,许久都不曾说出半个字,面色颓然地坐在一旁,而墨崧舟此刻虽好一些,却也是不住地咳嗽,这是他多年以来的顽疾了,每到天气寒冷之时,他便极易微咳,今年冬天本靠着药物调理好了一些,此刻却又再度复发,墨崧舟剧烈地咳嗽声在庭院中回荡,墨止连忙取来火炉上的汤药伺候着父亲饮下,墨崧舟这才稍稍好转,但面色依旧是一片铁青,他沉着脸说道:“止儿,你去把鸽箱取来......”墨止略略思索,试探着问道:“父亲,你说的可是......沐川叔留下的那个鸽箱吗?”墨崧舟没有说话,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墨止见父亲如此,心中虽有讶意,却也不能犹豫,返身便走了出去,此刻天色黯淡,也不知是因为早春多云多雨的缘故,还是此刻心情紧张,墨止感觉不仅天色暗沉,连气压也沉重异常,他虽不知侧院中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还是不要探知过深为好,从方才父亲的表现上看,镇子上必定是发生了重大事件,这事件只怕并不简单,连父母和青岩叔都难以处置,否则,父亲怎会轻易取出这只信鸽......

  不多时,墨止已将鸽箱取了回来,这是一只颇为陈旧的竹箱,也不知是何时编织,但竹身油亮犹如青玉一般,且每一根竹身上还有一颗红色斑点,尤为醒目,也不知是何处所产的竹类,但显然质地上佳,而此时,墨崧舟亦早将密信仔细封装好,众人打开鸽箱,其中是一只通体灰亮的信鸽在其间咕咕地叫着,双眸明亮有神,墨崧舟苦笑着说道:“没想到还真的被沈兄弟猜到了,我果真有朝一日需要用到这只信鸽。”说着,便将密信装到信鸽腿上,来到庭院之中,放飞了出去,灰色信鸽围着镖局盘桓三圈,终于朝着西方振翅飞去,墨止此刻忍不住问道:“父亲,究竟出了什么事,需要让你用到这只鸽子,你曾经说过,若不是到了......紧急时刻,你不会用这只信鸽的。”墨崧舟一直盯着信鸽远去,直至再也望不见,才说道:“没错,此刻只怕就是到了我曾说的,生死存亡之际,而且不仅仅是我们墨家一家,而是乌袖镇阖镇性命,只怕皆要面临劫难,好在沐川兄弟离此地并不远,若是顺利,或许明日可达。”墨止还想要发问,母亲梅氏已走到了身边,淡淡地说道:“你父亲所说的,或许并不夸张,你就不要再追问了,你只要知道,我们所有的打算都是为了我们这一家好,便可以了。”显然,梅氏已经从刚才的惊吓中恢复了过来,柔声问道:“家中细软已打点好了,随时可以上路了。”墨止闻听心中起疑,连忙问道:“打点细软?我们要去哪里?”墨崧舟轻描淡写地说道:“灵渠城。”

  暗黄色的烛火摇曳不息,伴随着屋外渐起的狂风呼啸,在逼仄腐臭的小屋子有种别样的紧迫感,孙青岩眼前摆着的,是数块被人惨烈分割的尸块,此刻血迹早已干涸成了黑色,尸身亦开始腐烂,他试图将眼前的众多尸块拼凑成完整的躯体,覆盖在脸上的白布早已抵挡不住这冲天的血腥气与尸臭,浓烈的气息灌满了他的鼻腔,使他时刻都有破口狂呕的欲望,但随着挑拣拼凑的愈发完成,他心中的惊诧便愈发强烈,时间在此刻的流淌说不上究竟是慢还是快,亦或是停滞住了,但对他而言,这项工作实在太过漫长了,似乎每一个瞬间都被拉长到了莫名漫长的维度,而这漫长的黑夜又始终不肯过去,孙青岩望着眼前终于拼凑完成的一具躯体,正是早些日子还曾打过招呼的江万兴江镖头,而此刻的他,生命的痕迹早已远去,只余下这具被撕扯得面目全非的尸体,说是撕扯,毫不为过,孙青岩仔细地望着尸块之间的连接处,不禁皱起了眉头,心中暗道:“若是被利刃分尸,切口当更加平整,若是被人以内里打断,当不至于能将人身体也一并轰断,这般细碎杂乱的切口,究竟是如何做到的......”眼前的尸身不仅仅是切口参差,连同尸体身上的双目、舌头以及内脏,大半都已遗失,孙青岩在心中默默地排除着可能的因素:“这般死法像极了被野兽袭击,但可能性并不大,江镖头走的虽不算官道,但也并非山野荒路,不可能遇到成群的凶兽,但若是单个窜出的野兽,江镖头带领的镖队也有三四十人,也足以应对,即便是寻常武林中人,也难以悄无声息地做下这等事情,但若是高手,谁又会做这种事呢......”各种纷繁复杂的猜想在他的脑海中犹如一锅冒着浓烈气息的汤药,此刻已被熬煮成了看不出色泽的浓稠汤液,每时每刻都还有更新的试剂在不断加入其中,孙青岩被自己的猜想逼得头晕脑胀,再也忍耐不住,推开门走了出去,此刻夜早已深了,镇子上本就安静,自从出了这般血案,更是无人敢夜间外出,整个天地间此刻只有狂风不住地往耳道里猛灌,然而这般冷寂的环境对他来说却着实令人清爽,从停尸间走出来,冷风反倒像是一剂良药一般让自己的头脑有种说不出的舒适,孙青岩摇了摇头,不愿再想,便往自己的住所走去,狂风将原本漫天遮盖的阴云撕扯得半点不剩,露出白惨惨的月亮发出微弱的光,照射着这个疲惫不堪的男人,但也就是在此刻,孙青岩借着月光,见到一道黑影从身后一闪而过,他虽不动声色,但心中也吃了一惊:“好快的身法!”

  只见那道身影在夜幕之下显得极难察觉,不仅身法迅捷,身形亦十分古怪,若是孙青岩自忖所见不错,那人似乎如同一颗肉球一般,既矮且胖,孙青岩不动声色,但却再不朝住所前行,待得走到一处拐角,便闪身进了阴影之中,而那身后黑影也及时跟了上来,孙青岩心中主意稍定,便朝着镇外疾疾走去,此番他亦运上自身所学轻功,步履之快远超常人,而一见孙青岩居然身怀如此轻功,身后黑影似乎也吃了一惊,连忙跟了上去,孙青岩暗自冷笑,脚下步伐更快,转瞬之间已成奔跑之态,顶着狂风飞驰而去,身后黑影见状也毫不示弱,此刻也不再隐没身形,两人心照不宣地各自施展轻功绝学,转瞬间便出了镇口,朝珑山之上行去,孙青岩余光之中只见那矮胖之人身着红衣,迎风之下红衣猎猎飞舞,他心道:“我轻功虽不精通,却也有些自信,此人竟能一路跟随,这等身手只怕绝不逊于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心中虽闪过念头不少,但脚下却决然不敢怠慢,二人竞逐之下一路登上珑山山顶,月华洒下,孙青岩步履一止,快速的身影激起尘土飞扬,孙青岩背月而立,面色冷峻,眼眸直直地注视着眼前这个闪身而上之人,但见那人确是矮胖身形,方才疾驰之下无暇细观,此刻亲眼见到还是着实吃惊,那人一袭灰白短衫,但此人生得矮胖,穿来却有种长袍之感,孙青岩观他不过五尺身量,但身法之快仍是令人咋舌,若非苦功多年,实是难有这等修为。此人面貌凶恶,双眉倒吊,眼眸吐恶,明晃晃直如弯刀,一只鹰钩鼻高高地挂在面庞之上,一脸横肉臃肿地挤了满脸,五官在这堆横肉之下急剧收拢反而更显凶恶丑陋,好似夜枭一般模样,孙青岩一望心中也是一阵吃惊,但表面上却仍是一派泰然,说道:“阁下何人,为何夜闯镖局?镖局血案与阁下是否有相关?”

 &ems去,只是行得越近,血腥气息便愈发浓烈,孙青岩心中也愈发吃惊,直至二人来到侧院门前,只见大门紧闭,院内却隐隐传出众人交谈的声音,虽听不真切,却能感到众人谈话十分焦躁恐惧,但孙青岩却是心中一松,因为他敏锐地从众人的声音中辨别出了墨家镖局掌柜墨崧舟的声音,他转身对墨止说道:“少东家,我且进院探查一番,我料想镖局中其他人应都在此处,你也莫要惊慌,我探查好之后便来找你。”墨止此刻也问到了血气,不敢再进,于是也略略点了点头,孙青岩身形一动,便跃上一旁的矮墙,随即翻进了侧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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