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大屠杀第4/4段
我回到了客厅。鹦鹉螺号始终浮在海面上,几缕晨曦已经投射进海水。在轻微起伏的水波下,客厅舷窗的玻璃映照着旭日喷发出的红红朝霞。可怕的六月二日开始了。
五点[1],测速器告诉我,鹦鹉螺号的航速在减慢。我明白,它是在让敌舰靠近。再说,炮声也越来越强烈,炮弹带着奇特的呼啸声纷纷坠入水中,在四周的海面上溅起了朵朵浪花。
“朋友们,”我说道,“时候到了!让我们握一下手吧!愿上帝保佑我们!”
尼德·兰神情坚决,龚赛伊十分镇静,而我却非常激动,勉强能够克制住自己。
我们来到图书室,我正要推开通向中央扶梯的门,这时听到上面的舱盖猛然关上的声音。
加拿大人向扶梯冲去,被我一把拦住。一阵非常熟悉的水流声告诉我,潜艇上的储水舱正在灌水。果然,不一会儿,鹦鹉螺号潜入了距海面几米深的水里。
现在采取行动已经为时已晚。我明白鹦鹉螺号的意图,它不想攻打双层甲板战舰难以穿透的装甲,而是想攻击吃水线以下金属装甲保护不到的两侧船壳板。
我们重新被囚禁起来,被迫充当这起正在酝酿之中的阴森恐怖的悲剧的见证人。再说,我们几乎没有时间思考。我们三人躲在我的房间里避难,大家面面相觑。我的大脑被极度的惊愕所占据,已经停止了思维。我一直处在等待可怕的爆炸声响起这么一种难受的状态。我在等待,我在倾听,我全身只有听觉器官还在工作!
此时,鹦鹉螺号的航速明显加快,它就这样冲了上去,整艘潜艇都在颤抖。
突然,我大叫一声。撞击发生了,不过还不算严重。我感觉到了鹦鹉螺号钢铸的冲角的穿透力,听到了摩擦声和船壳板破裂的声响。鹦鹉螺号在推进器强大推力的作用下穿过战舰的船体,就像旗鱼的吻刺刺破渔网那样轻而易举!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我疯了,我发狂了。我冲出自己的房间,狂奔到客厅。
尼摩艇长在客厅里。他一声不吭,神情阴郁、冷酷,透过左舷窗在向外张望。
一个巨大的物体在水中下沉。为了丝毫不错过它沉没的情形,鹦鹉螺号跟着它潜入海底深渊。我在相隔十米的地方看到了这艘船开裂的船体,海水正哗哗地直往里灌,接着是双层加农炮和船的舷墙。甲板上满是黑压压的惊慌失措的人影。
海水在往上漫,战舰上不幸的人们有的正在往桅索上爬,有的正顺着桅杆向上攀,有的则在水中绝望地挣扎。这些受海水入侵惊吓的人简直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我目睹了这一切,因恐惧而瘫倒,全身僵硬,毛发直竖,两眼圆睁,呼吸急促,一声不吭,毫无感觉。一种不可抗拒的吸引力把我粘在了舷窗的玻璃上!
巨大的战舰在慢慢地下沉。鹦鹉螺号紧随其后,跟踪着它的一举一动。突然,一声爆炸。压缩空气炸飞了战舰的甲板,好像爆炸发生在底舱。爆炸引发了巨大的海水推力,导致鹦鹉螺号偏离了航向。
这时,这艘不幸的战舰加快了下沉的速度。挤满受害者的桅楼出现在我们眼前,接着是一根根被水兵压弯了的桅桁,最后是主桅的顶端。随后,这团黑影从我们的视线中消失了,战舰上全体官兵的尸体也随之被一个巨大的旋涡卷入海底……
我转身面对尼摩艇长。这个可怕的伸张正义者,名副其实的复仇天使还在张望。当一切结束之后,尼摩艇长向他的房门走去,推开房门,进了房间。我目送着他。
在他房间底端的护墙板上,在他心目中的英雄的肖像底下,我看见一张一个年纪尚轻的妇女和两个小孩的半身照片。尼摩艇长对着这张照片凝视了片刻,向他们伸出双臂,然后跪倒在地上哽咽起来。
注释
[1]原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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