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人非草木第2/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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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儒生们见端木蓉已然来到花厅之前,个个自觉灰头土脸、面上无光。杨宽文更是满脸羞惭自责。花厅中赵楠阳、辛屈节、杨隼等人,心中虽感好笑,但见了端木敬德与端木蓉父女两人脸上神色,又有谁笑得出来?荆天明、刘毕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端木姑姑竟然是端木老爷子的亲生女儿,两人一会儿看看端木蓉、一会儿看着她身后背着包袱的毛裘,都惊得目瞪口呆。这其中唯有盖聂已在一年多前,便知此事,但盖聂心中思绪纷乱犹如涌泉,也不多言。高石然虽不解个中情由,却不知为了什么,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一时之间,花厅里外静得像一潭死水,端木父女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脸上全无表情,其余几十个人则如钉死在地的木椿般动也不动。

  沉默良久,端木蓉莲步轻移,踏上花厅,屈膝作礼道:「爹,女儿来跟您拜别了。」端木敬德那张老脸仍是冷峻异常,看不出与平常有什么不同,见了端木蓉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只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我没有你这种女儿。」

  端木蓉虽受斥责,但她眼神丝毫未曾离开端木敬德片刻,仿佛能多看一刻便是一刻,「爹,瞧您脸色,近来还是睡不好?每隔一个半时辰便要起身一次吗?」端木敬德并不答覆,说道:「我没有你这种女儿。」

  「这是女儿为您调制的药。」端木蓉探手从右边袖子中,拿出两只药瓶,也不递给端木敬德,只是放在自己身前地上,「爹吃了之后,老毛病自然会好。」

  「我没有你这种女儿。」

  「女儿这次来,并没有别的希冀。」端木蓉道:「只是想在离开桂陵城之前,来看爹最后一眼。」赵楠阳、盖聂等人听说端木蓉竟然要走,都是大吃一惊。赵楠阳刚才得知神医端木蓉竟是端木敬德之女,心中虽感诧异,倒也还略感安慰,至少将来与秦军对战之时,尚能倚着儒家掌教得到神医相助,此时听端木蓉立时便要离去,心中实在希望这位老爷子能够说几句话将她留下。

  端木敬德沉默良久,那一瞬间,荆天明突然觉得在大堂上居中而坐的不是赫赫然的儒家掌教,只是一个颤巍巍的老人。

  距离上一次看见自己的这个亲生女儿,已有十余年。端木敬德此刻乍见亲女,依稀还能看出她小时候顽皮淘气,向自己撒娇的模样。但这个女儿不守家规、不遵妇道、擅自出走,莫说与陌生男子同处一室了,连死人尸首都敢动手,她种种行径众人皆知,妇人应有之名节荡然无存,有等于没有。端木敬德也不回避端木蓉的目光,但从他口中吐出来的还是那句话,「我没有你这种女儿。」

  「今日一晤,即是永别。」端木蓉似乎知道父亲来来回回就是这一句话似的,双膝跪地,说道:「女儿这就拜别父亲。」说罢便向居中而坐的端木敬德恭敬的磕了三个头,磕完后也不等父亲叫自己起来,也不理会在场众人的目光,一理裙摆,便站起身来。

  「师弟,我们走吧。」端木蓉转身叫过毛裘,在众人的目送中走出花厅,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又回头对端木敬德说道:「爹!自我娘死后,一直是二娘、三娘在照顾您,」端木蓉一指在弟子群中排在第三的邵广晴,又道:「众多子女之中,爹最喜欢、也一直带在身边的就是广晴。广晴虽是庶出,但温文儒雅深得您心。您为显得自己至公,要广晴姓三娘的姓,那也由得您。但二娘、三娘照顾您生活起居数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另外几个弟弟妹妹,有的爹嫌他粗鄙、有的爹嫌他愚笨,至于妹妹们,爹总认为她们生来便是外人。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什么『从父、从夫、从子』,真是笑话!」

  端木蓉顿得一顿,续道:「我今日本不想说这些话,只是二娘、三娘还有那些弟妹们,如今深陷鬼谷白芊红之手。我知道爹老讲究什么不修身不能齐家、不齐家不能治国平天下。但为了天下、为了国,爹倒宁愿家破人亡!嘿,真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啊。总而言之,我提醒爹一句话,二娘、三娘还有诸位弟弟妹妹们,爹应该想方设法的把他们平安接回来,不能依您的道理将他们牺牲算了。要知道在有些人的心中,家远比国大,远比天下更重要。」端木蓉说到最后两句时,语重心长的直视自己父亲严峻的目光,丝毫没有退让,说完后再不回头,拉着毛裘,不疾不徐的去了。

  端木敬德听了端木蓉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语,气得面目通红、五官错位。他大声吩咐道:「刘毕!把地上那两瓶药给我拿出去扔了。」刘毕不敢有违,连忙捡起地上药瓶,「是。师父。」

  「还有宽文。宽文进来。」端木敬德缓得一口气,说话已不带激动。杨宽文在门外听得师父叫唤,连忙入内。「宽文啊。」端木敬德还是一派为人师表的口气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除了天地君亲师之外,怎可任意对他人下跪?你跟为师这么多年,难道连这浅薄的道理都做不到?」

  「师父……师父……我,」杨宽文本想辩解,但见老爷子双手气得微微颤抖,赶紧跪下说道:「是弟子错了。任凭师父责罚。」

  「那好。」端木敬德道:「从现在起,我将你逐出门墙,你不再是儒家弟子了。」「师——父——」杨宽文哀嚎一声,倒在地上,连连叩首道:「请师父原谅、请师父原谅。」戚戒浊、邵广晴等弟子见大师兄哭得凄惨,都想要劝,邵广晴嗫嚅半天,一句求情的话毕竟是未能出口。

  「师父。」刘毕上前一步,跟着跪下,「大师兄虽是向那端木蓉下跪,却不是对端木蓉跪的啊!」「哦?」端木敬德听了刘毕这话,眉毛一挑,问道:「此话怎讲?」刘毕诚恳的说道:「师父,大师兄之所以向那端木蓉下跪,众人皆知乃是出不是赫赫然的儒家掌教,只是一个颤巍巍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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