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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现在啊,对陈丽华是怎么看怎么看不上,可黄柔不一样,她不仅漂亮,为人处事好,还有正式体面的工作,还自带一套房子……当然,更重要的是心好,主动提出把老三的房子给他们养老。
这样不图钱的,一心只想好好奋斗好日子的女人,她怎么能不喜欢?
她只盼着崔家的事快点过去,她好跟老姐妹商量他们婚事,赶在正月里把事办了,明年春节就能抱孙子!
哎哟,真是想想就让她乐开了花!
星期一上午十点,阳光灿烂,万里无云,本该是个种地伺候庄稼的好日子,可大河口十里八乡的农民们却不在田间地头,早早的聚集在公社劳教场上,人声鼎沸。
黄柔本来不想来的,这种虚假的亢奋,病态的狂欢,让她心里非常不舒服。可学校要求每个年级至少来一名老师现场观摩,回去还要写报告和总结,陈静家里有事回市区去了,这任务自然就落她头上。
学前班的老师还没定下,神兽们无处可去,黄柔不放心幺妹一个人在家,担心她又去爬垃圾山,也只能带她过来了。
不过,她得提前打好预防针,“去了劳教场少说话,怕就别看,啊。”
“我不怕哒妈妈,我连黑漆漆的洞洞都不怕。”
黄柔心头苦笑,今儿要见识的,远比黑洞可怕,听说隔壁公社上星期开展的劳教大会上,死了个老人呢。
那老人是个傻子,头脑不清楚,道理又讲不通,无儿无女又干不了活,平时就靠生产队救济,平均两天能吃上顿玉米糊糊算好的。最近天冷了,饿得也快,他耐不住,偷偷刨了人自留地两个红薯,就被闹到队上去。而队上正愁找不着的对象,这不正是现成送上门的?
反正他是独人一个,被拉去凑数也不会有人给他叫冤,批两句骂两句不疼不痒的也就过去了。
谁知到了劳教场,面对着黑压压的人头,被大广播里这个“主义”那个“思想”的教育,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他就跟大广播“吵”起来了,嘴里不干不净骂些平时听来的脏话荤话。他是听不懂别人骂的,可主席台的领导能能听懂他的啊,围观群众早已哈哈大笑……负责看他的民兵也是个二愣子,端起枪托子给了他背上两下,老傻子回头就去抢他的枪。
这还得了?枪要到他手里,这乌泱泱的人山人海咋整?一群民兵拥上去,拦的拦,抢的抢,场面混乱到了极点,也不知道是谁不小心扣动了扳机……等听见震得耳朵嗡嗡叫的枪声时,他胸口已经多了个血窟窿!
于是,无儿无女的老傻子就这么死了,还是他咎由自取。所以,现在整个红星县的老百姓,看见枪就吓得够呛。
希望今天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尤其大伯子,被人就几句,少不了一块肉。
她们到的时候,人群已经挤得水泄不通,居然还看见不少牛屎沟生产队的,“小黄老师也来了?”
“幺妹看见你大伯没?喏,就台上低着头那个。”
崔建国早臊眉耷眼不敢看人了,听说还得来两个家属,他自个儿跑得慢活该受这屈辱,可家里人多倒霉啊?真恨不得自个儿了结算逑,省得连累家人。
幺妹在妈妈怀里,眼前乌泱泱尽是人头,她怎么看也看不见大伯在哪儿,只好趴妈妈肩膀上,“我可以去看看大伯吗妈妈?”
黄柔本不想带她进去,怕待会儿有打斗场面吓到她,可小丫头抱着她的脖子,撅着嘴,乌溜溜的大眼睛就这么看着她,“可以吗妈妈”“就看一眼妈妈”“你是我世界第一好的妈妈你一定会答应的对不对”……自从学会撒娇,她就无往不胜了。
这小小的篮球场大的一块空地,居然来了这么多人,密密麻麻都是人头,走哪儿都能闻见别人的口气,身上的臭汗,庄稼人仿佛汗味是与生俱来的劳动属性,尤其有些抽旱烟的老大爷,那一张口简直绝了!
母女俩憋着气,蜗牛似的,花了几分钟才钻到最内圈,靠近主席台的位置。
主席台左右两侧各有两张旧桌子,摆好了板凳和搪瓷水杯,明显是公社领导坐的。而主席台正中央,正臊眉耷眼站着满满两排男女,双手背在身后,双腿并拢,低垂着脑袋。
幺妹一眼就看见大伯了,因为他个子最高,而脑袋是最低的,下巴都挖到心口去了。
“大伯。”
崔建国没反应。
“大伯,大伯,我是小绿真呀!”
崔建国听见奶声奶气的“小绿真”,这才抬起头来,看见兄弟媳妇和侄女,他的脸臊得更红了。
“大伯不要害羞哦,我不会笑你哒。”幺妹一本正经的安慰他,顺便不忘提一嘴巴:“昨天我们去顾奶奶家吃喜酒啦,他们家二叔叔结婚啦,葡萄酒特别好喝,还有……嗯,还有香喷喷的酥肉,等你回家就能吃啦。”
崔建国本来没脸见人的,但被她满嘴酒酒肉肉的安排一番,嘴里也开始流口水了。
口水就是对未来的期待,想想丢个脸怎么了?又不会死人,只要过了这一关,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东山再起。况且,昨儿去搜家的民兵也跟他说了,会给他说好话,早点放他回家的。
他小心翼翼看了看四周,一群“难兄难弟”都在跟台下认识的人说话呢,他忙压着嗓子问:“昨儿……怎么说?”
黄柔正想跟他说的也是这事,家里人担心万一治安队给他吃点苦头他说出实话,挣了那么多钱,而在崔家又搜不到一分钱的话,他们还得遭殃!
她微微笑笑,摇摇头,“没事。”
崔建国“呼——”的松口气,幸好治安队和民兵队轮流审问的时候他都咬紧牙关不承认,反正他们抓到他的时候,萝卜糕和馒头片都卖光了,只剩一辆自行车和箩筐……只要不承认,又搜不到“赃物”,他们也拿他没办法。
两个大人对视一眼,都知道这事有惊无险了。而幺妹,则睁着大大的眼睛,这儿看看,那儿瞅瞅,又蹬蹬腿,“妈妈放我下去叭,你太累啦。”
她可是一只会心疼妈妈的小地精啦!
黄柔放她下地,甩了甩又酸又麻的胳膊,五岁的孩子,已经很重很重啦,以后能抱她的机会越来越少了,真恨不能就让她一直这么大,每天抱着睡,放在心窝头疼爱。
“妈妈,婶婶有小宝宝了哟。”幺妹忽然晃了晃妈妈袖子。
黄柔顺着她的手指,看见是个五十多岁也就比婆婆msp;幺妹在妈妈怀里,眼前乌泱泱尽是人头,她怎么看也看不见大伯在哪儿,只好趴妈妈肩膀上,“我可以去看看大伯吗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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