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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妹“哇哦”叫了一声,“我的姐姐们都好高呀!我也要长高高!”
春芽仰着脑袋都看不见她的头顶,捏紧小拳头,“嗯,我也要长高高。”
众人大笑。
春晖心比较细,又问她看见春月的时候,春月开不开心?穿着什么衣服,什么鞋子,有没有穿袜子,头发什么样……幸好友娣记性好,要换了别的孩子可就回答不出来了。
幺妹觉着吧,她的春晖姐姐真应该跟徐志刚叔叔一样,去当警察,这一个又一个问题,不明觉厉呀!
“姐姐,你不在的时候,我们过年都没以前热闹呢。”
“对,我们想让姐姐回来。”春芽跟着幺妹说,这可把友娣惹哭了,她一直以为因为自己贪吃,是整个家里最不受欢迎最没存在感的人,谁知道大家居然都这么想她。
她为了掩饰自己的眼泪,轻轻捏着幺妹肉嘟嘟的双颊,“我也想你们呀。”
正说着,下地的大人们回来了,刘惠背上还背着小彩鱼。“友娣回来了?津贴拿到手了吧?我看看发了多少?”
友娣对她的爱财如命早已见惯不怪,撇撇嘴,“你管我多少呢,我奶说了只要我不闯祸就全给我。”她警觉的瞪着她,“妈你可别想打我主意。”
那就是赤裸裸的不信任,赤裸裸的怀疑啊!
刘惠被她戳破心事,下不来台,过去就想揪她耳朵,“害你这死丫头,一个月不回家上哪儿学的牙尖嘴利?你妈关心关心你怎么了?”
还没揪到呢,她自己的耳朵就让小彩鱼狠狠的揪住,“啊啊啊!痛死啦!小阎王爷你又干啥?”
小彩鱼的力气可不是一般孩子的大,她把刘惠的耳朵当成了两个收音机的开关似的,死劲的顺时针扭转,耳朵都快被她扭成麻花了,疼得刘惠嗷嗷叫。
“崔建国你是死人吗?不管管你闺女,她又发什么疯啦!”
“春苗你聋了还是瞎了?”
“友娣友娣,快把你妹的手拿开,妈要疼死啦……”
大家:“……”
反正,没人理她。自从吃食卖不了后,崔建国又被她压了一头,男人挣不来钱是没底气的,自然也不好再理直气壮的揍她,崔老太也懒得跟她费口舌,小彩鱼居然成了全家唯一能治她的人。
嗯,几个孩子私下给小彩鱼取了个外号——“大伯娘克星”。
只要有小彩鱼在的地方,她就轻狂不起来。这不,两只肉做的耳朵被她扭的发红发紫,就快血脉不通的时候,刘惠已经没有力气骂友娣了,她现在啊,骂自个儿!
自个儿这肚子怎么这么不争气呀,生啥不好,就是生只小猪小鸡也好啊,怎么偏偏生了个小阎王爷!
大家说笑着,开心极了。黄柔也没想到,只不过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友娣居然长进这么大,像个小大人懂事不说,还知道上进了。坐上“国宴大师”这艘船,她以后只要能出师,哪怕是中规中矩毫无亮点,也会有个好前程。
更何况,她相信这么聪明的孩子不可能在厨艺这一途上“中规中矩”“平平无奇”。
“谢谢四婶和幺妹,要不是你们去找自行车票的失主,我就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她郑重其事的道谢。
得,刘惠和王二妹的脸愈发挂不住了。
当初闹着不让还回去的,可不就是她们俩嘛?如果黄柔真依了她们,自行车她们是得到了,还省下两百块钱,可友娣就不会有这样的机缘。
“所以啊,这就是做人,得脚踏实地,不能贪小便宜。”崔老太一锤定音,也不让她们挂不住,转而说起以后友娣想去北京学习的事来。
大家既高兴,又有点不是滋味。能拜入国宴大师门下,这是多少人求还求不来的荣耀呢,可每个月打电话也不便宜啊,如果要让她练习,那以后家里的食材不也得新鲜?不也得鸡鸭鱼肉的常备?这不是造钱是啥?更别说寒暑假上北京,光火车票就让全家回到解放前,去了还得要住宿吧?要伙食费吧?万一那啥国宴大师要让她交学费咋办?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样不是要花钱?
包括崔老太,也沉默了。
她得一碗水端平呐,各房交钱给她是用来公共开支的,光一个孩子就花光全部,其他几家还怎么活?其他孙女不读书了?
崔建国和刘惠苦着脸,不说话。
王二妹看看崔建党的脸色,试探着开口:“娘,这会不会……北京也太远了吧?一个小丫头,山高水远的我相信大哥大嫂也不放心,要不就在附近问问,有那会做菜的师傅,让她跟着学学?我让我姐姐姐夫也问问?”
年前之所以同意她去,那是因为不用出一分学费,火车票伙食费都是国家提供,还给她发津贴。
可现在?
林巧针看了看大家,低着头看手指上的针眼,一个个黑黑的,上次结的痂还没好,这又挨了无数针。可现在包包好卖,她们不努力不行,家里这么多孩子还要念书呢。
她这么不分日夜的苦熬,弄得双手全是针眼,为的不是她自己,而是春芽。她就想让自己的芽儿也跟幺妹一样,能去城里上学,能跟幺妹一起长大,幺妹有的,她也想让芽儿有。
她跟崔建军“努力”这么多年没个动静,两口子都早已想通了,可能真是没有子嗣缘。如果只有芽儿这一个孩子,他们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她不愿意把本该属于芽儿的资源让别人抢先占有。
这不是她自私,相反,她想要的是公平。
谁都能看出来,大哥大嫂在金钱这一块上,对整个家的贡献是最小的,可他们孩子却是最多的。相反,她和崔建军贡献最大,可却只有一个孩子……如果能把所有公共财产分成七份的话,她也就忍了。
谁让她自个儿再生不出别的孩子呢?
可友娣现在想要把七份全搂进自个儿怀里,芽儿啥也没了,她心里确实不是滋味。
可她不会也不善于表达自己的不满,只是低着头不说话,来表示不同意。
见此,崔老太还有啥不明白的?她轻轻的叹口气,“行吧,今儿也晚了,早点休息。”
友娣红着眼圈,“嗯”一声回了西屋。看着被烟熏得黑漆漆的屋顶房梁,潮湿的汗腻腻的被褥,还有整个屋里若有似无的小孩尿臊气,她心里更难过了。
泪水从眼角无声的滑落,她太难过了。
如果没见识过大都市的繁华,她觉着自己的生活挺好的,比村里所有同龄人都吃得好穿得好,她可以想着法儿的给自己弄好吃的,家里姐妹们都崇拜她,佩服她。
她真是享受这样的生活。
可自从见过北京,见过首都的大世面,她觉着外面的世界是她意料之外的先进,干净,友善……一切形容美好的词汇,都可以用在北京身上。
可奈何家里穷啊,在牛屎沟首屈一指的家庭,放到北京去,那真是贫民窟的底层都不如。
因为穷,她知道自己不能自私,不能不顾其他姐妹死活,不能让所有人为她的前途买单。
可是,北京,又像一个梦,一个理想,在召唤着她。不不不,她很快的摇头,北京不是她的理想,北京的仇师傅,能带她走上国宴大师之道的人,能让她获得无限尊敬与荣耀的那份职业,才是她的理想。
哪怕是四婶,也不知道“国宴大师”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她已经不是幺妹春芽那样的小孩子了,吃饱穿暖不再是她的追求,她想要别人发自内心的尊重她,敬佩她,而不是把她当偷嘴好吃的,毫无存在感的崔家丫头。
她知道,自己没有春苗姐姐会读书,没有春晖懂得多识大体,没有春月会唱歌能进文工团,更没有幺妹的满身福气,也没有春芽那样全副身心投在她身上的爹娘……她有的,只是这点点少得可怜的厨艺天赋。
她想牢牢抓住这份天赋,走一条与众不同的路子。哪怕这条路上布满坎坷,有无数的坑坑洼洼,甚至还有豺狼虎豹,可她就是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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