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李歌满去世后秋景疯了第2/2段
无疑,大家以为辗磨坊闹鬼是真的了,是那些被辗死的小孩变成了厉鬼,在那里拉着辗磨嘎吱嘎吱地响!要吓死乡亲们。
屋山头的辗磨坊真出鬼吗?这个传说似乎不再新鲜。乡下凡是过去曾经辉煌现今没落的地方,多少不一有些传说,出鬼啊有妖怪啊之类。
大人一听说辗磨坊出鬼,心里发毛!有好奇的就想探个究竟,却又害怕。要知道辗磨坊曾是多少人的寄托,与休闲乐趣的地方。如今儿,辗磨坊不仅没落,还传出了闹鬼的传说,多少不一,人内心都有点不大信,也不好受。
但有晴朗的午间,阳光高照的屋山头,嘎吱嘎吱的辗磨声对孩子们来说,永远充满古老与神秘!还不说夜间吱嘎这嘎的辗磨声,就如悠长神奇的曲子,令孩子们浮想联翩。每次听到吱嘎吱嘎的辗磨声,睡着的孩子们便感辗磨坊的那片天空,格外深邃神秘,如阿里巴巴的藏宝地,需要去探究。
孩子们实在忍不住,想去看看鬼拉辗磨到底是什么样子?
因为白天里,大人们都说,昨晚辗了一夜磨仔的是鬼!
孩子们才不怕鬼,也不知道鬼啥样,更不知道鬼是死人变的。在他们幼小的心灵,鬼与人一样,只是鬼更有趣味,创意,白天不辗磨,晚上辗磨。夜晚的辗磨声就如魔音一样吸引着孩子们,直想某夜偷去探个究竟。
可不知某夜,孩子们偷偷跑去探究的那个鬼,居然是秋景。可把大人们吓坏了!你说,这月朗星稀的清淡薄荷气息下的青草地下的房间里,你不睡觉跑到空地去辗空磨子干吗?且不投主的牵着人家的牛,一夜吱嘎吱嘎地空转到天光,不是疯了,是乍了?
开始,大人根本不信,还以为是马嗲的杰作。只是马嗲一贯不辗磨,只管半夜里骂人,想他的婆娘。一骂一整夜不睡觉。辗磨声一旦响起,就淹没了马嗲的骂人声,听不着了。不是马嗲在辗磨,是谁呢?
大人也动了探究的心,只想某晚跑到辗磨坊去确认下!到底是谁?
终于,某个夜晚,几个乡亲商议,时机一到,捉个现场,看出什么鬼。
不想那夜,乡亲去捉个现场的鬼,鬼没捉到。却捉到了一个人!
吱嘎吱嘎的辗磨声传来,乡亲们你推我让地打着手电筒,对着辗磨上一扫射,一看!哪里是鬼辗磨,明明就是一个人。只见此人披头散发,衣冠不整,浑身大汗淋漓,赶牛拉着磨盘吱嘎吱嘎地转动。她身子倾斜着,辗磨每吱嘎转动一寸,她身子就要向前倾斜一寸。就这样,在月光下,辗磨不停地吱嘎吱嘎地转动。此人的身体就一寸一寸地倾斜,直到身子完全匍匐磨盘上,真是疯了,要将自己放进磨盘辗死么?不想活了?何人如此想不开,要在辗磨上寻自尽?
人们赶紧将此人从辗磨磨盘上拉起……千真万确,是秋景在把个磨盘拉得清响,似乎力大无穷,一转一个通宵。她之所以身子倾斜,并不是要辗死自己,而是在用力拉。这样反复多个夜晚后,大家就确定秋景是疯了!
从此,大家不再叫她肖主任,而叫她秋疯子。
秋疯子其实一点也不疯,只是夜间睡不着时,把辗磨拉得清响。平日,她跟往常一样。开始大家还对她有些同情,可时间久了。只要夜晚辗磨一响,人就各自在家叹息:“看,秋景又发疯了。”
时间再长,人对那吱嘎吱嘎的辗磨声就麻木了。听不听见都一样。因为队里新买了打米机,农家自备了小磨子。小磨子也可磨面粉,磨豌豆,磨米浆。打米机可把稻谷打成米是米糠是糠,比起辗磨来,不知先进了多少倍。辗磨就此退出了历史舞台,再也用不着。
久而久之,辗磨坊荒芜了,辗磨的四周长满了荒草!没人再去辗磨坊磨面,独留秋景在那,一夜一夜地将辗磨拉得吱嘎吱嘎地响,被人当作疯子。
从前拥有神奇辉煌历史的辗磨,就被掩映在荒芜丛中,时有露出点青灰色的石身子,如石滚一样又快又光。人路过,不知觉把锄头在上面咣几下,当了磨刀石,磨光磨快了锄头,再去地里锄草。还有勤快的农人,用镰刀把辗磨周身的荒草杂木砍去,露出一个大大的磨盘来。人们从田间忙累了回家路过,就在磨盘上坐下,歇一会,吹吹风。它面上总是光洁的,一点灰尘都没有。人也乐意在它上面坐坐,回想下曾经辗磨的甜美岁月。那正是他她青春恋爱的时节呢。
时间再长久,磨身就长了绿佗蔓,人嫌它脏,不再在上面坐坐,也就忘了那些快活自由的辗磨时光。
再后来,不知怎的,那亲切高大为乡亲们立下汗马功劳的辗磨,却不再高大。石身脱落,石块被农人东一块西一块地带回家,真作了磨刀石与石滚。队屋也不知何时被拆,与宽阔的大禾场连成一体,成了一块名副其实的荒地。辗磨被掩埋在荒地的野草丛中,再也看不见,渐被人遗忘。买得辗磨的李歌满,也如辗磨的命运一样,渐被人遗忘。倒是秋景疯了好多年,一直没好,令人无法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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