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鹿门书院·符令之争(五)第3/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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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疯疯癫癫的眼神,突然变得清明无比,写满悲恸。

  如银针般闪烁的白发,让他想起那天晚上,哥哥在自己面前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的样子。

  原来从那天晚上起,他就已经知道了。

  李成蹊记得很清楚,哥哥在他十三岁那年疯了。

  他怎么突然……他什么时候又清醒过来了?李成蹊不敢细想,在他目光逼视下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一旁传来老人沙哑的声音:“果然是装疯卖傻。”

  董其梁秃冠散发地瘫坐在地,冷笑一声:“不错,有魄力,不仅从头到尾骗了我,还骗了你亲弟弟。”

  李成蹊捂着脸,“哥……”

  “这不是我的琴。”李成言目光空洞:“成蹊,你被骗了,骗你的人,其心可诛!”

  李成蹊无言以对。

  “我怎么配得上这把匡世济民的琴?当之无愧的,这世上只有一人——”

  一道锋刃般的厉风朝他脖颈斜砍,他魂不守舍地垂着头,似未察觉。

  剑光飞驰,擦出一片炽白的星火,厉刃化作一缕柔风四散。

  姜别寒挡在两人身前,面色如覆冰霜:“让他说完。”

  李成言纹丝不动,颤抖着嘴唇,说出三个字:“温先生。”

  —

  琴书先生温啸仙。

  资历老一些的人提起他,会评价八个字——“一身正气,两袖清风”。

  而现如今再提起他,也会有八个字——“衣冠禽兽,道貌岸然”。

  当时还是凡人的李成言遇上他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是鹿门书院的山主。他隐居于深山,对一穷二白的李家多有照拂,某种意义上,李成言是他第一个学生。

  变故是在那天晚上发生的。

  他背着满满一捆柴冲进家门,映入眼帘的是满地尸首,父母,新婚不久的妻子,以及她腹中的胎儿。

  刚满一周岁的弟弟在一旁哭得喘不过气。

  “原来师弟就在这种穷山恶水之地隐居,还收了你做学生。”月白襦衫的中年男人站在门槛前,月光将他身影切割得半明半暗,他举目环视,大失所望地摇头:“家徒四壁,不成气候。”

  他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们口中的“师弟”“隐居”“学生”又是什么意思。

  只看到后来又来了很多人,人影错杂,踩乱了一地月光。

  温先生被围在人群中,那些人义愤填膺地斥责他——“逼着学生杀妻证道,枉为人师!”

  李成言坐在家人的尸首间,怀里抱着弟弟,目光定定。直到有人推他一把:“你说,是不是他杀了你亲人,又逼你亲手杀妻?!”

  李成言脑袋中一片混沌,突然打了个激灵。

  不是的!先生不会这样做!

  面前落下一道阴影,是个白衣胜雪的男人,披着一身月色,当真是玉树临风。他手里的折扇轻轻点了点婴儿的额头,婴儿破涕为笑,他在这串笑声中说:“考虑清楚该怎么说,我会给你一个好归处。”

  “是不是他杀了你亲人,又逼你亲手杀妻?!”

  那些人又来质问他。

  李成言抱着婴儿不断往后退,惶恐、惊骇、迷惘,他下意识搜寻先生的身影,想去寻求他的指点。

  那一袭月白色的襦衫,仿佛凝聚了天下三分月色,四面楚歌,却仍洒然自若,先生朝他看过来,冲他微微一笑,竖起一根手指。

  他顿时有一种嚎啕大哭的冲动。

  “是、是的,就是他,杀了我爹娘……”

  先生在告诉他:不用辩解,他来承担一切。

  “……还逼我杀妻……”

  你们兄弟两个好好活下去。

  “……这一切都是他做的……”

  哪怕是苟延残喘,也要好好活下去。

  —

  李成蹊十三岁以前,李成言孜孜不倦地教导他,做一个好人。

  十三岁之后,李成言开始装疯卖傻,他的性命像一根绷到极致的线,维系着兄弟二人渺茫的未来。

:“温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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