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金鳞往事第3/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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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即地狱。

  滚烫的血液洒在手上。

  薛明舟颤抖了一下,缓缓低头。

  扇子破膛而出,另一端握在少年手里,蜿蜒的血迹渗进雪白的绸纱中,仿佛一枝开在地狱中、却披着高洁白雪的红梅,多年以后仍不褪色。

  “是我把你,骗到这里来的。”

  薛暮桥在他耳边低声说,带着一丝扭曲的快意,“那只猫也是我溺死的。”

  一道闪电划破苍穹,两人纠缠在一起的长衣夜色中惨白,暴雨倾盆而下,漫开的血泊犹如狰狞的花。

  “哥哥……”男孩眼里的光被雨浇灭了,他的头慢慢垂下来,最后倒在他怀里。

  薛暮桥眼中彻寒如长夜,他将挡在自己身上的人微微扶起一些,那寒刀般的风贯穿男孩的躯体,将折扇留下的伤痕完全遮掩了。

  他冷静地做完这一切,才将他的尸体推下去。

  男孩在地上滚了两圈,软软地,不动了,皎洁如月的长衣裹着他还未长成的身体,被血染红。

  哥哥……薛暮桥的眼底浮起雾般的迷茫。

  为什么到最后还要叫他哥哥……

  幼子的死让家主提前苍老了,他在大战中留下的旧伤再度复发,葬礼之后闭门不出,过了很久,他才将自己的心腹喊到病榻前。

  “选……旁支子弟……继任家主……”

  心腹不解:“为什么不是大公子?”

  “那孩子的眼睛,我从来没有看透过。”

  家主声音沧桑而沙哑:“一个孩子怎么会拥有那样的眼神……我宁愿将基业交到一个平庸的孩子手里……”

  “家主不信任大公子吗?”

  “不是不信任……是亏欠的太多……”

  厚厚的帷幔悄然一动,遮住了暗处一双极黑的眼睛。

  薛暮桥低下头,好奇怪啊,明明这样伤人的话出自至亲之口,他心里却没有任何波澜,反倒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信手拈过油灯上一簇火苗,看了很久很久,松手让它轻轻飘落。

  火苗触到地面变成了接天的火海,救火的人仿佛乱舞的鬼影。

  他踏着火海走向那张坐南朝北的椅子,每次父亲就是坐在这里发号施令,族中子弟无敢不从。

  “娼妓之子!你怎么敢走到那里去!”

  “家主在哪里?

  让我们去见他!”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襟,火光爬满苍白色的衣袍,像爬满鬼影的尸衣。

  他振开衣袖,正襟危坐。

  “回答我们!家主在哪里!”

  那如山的人海中有苍苍的白发拄着威严的拐杖,也有年青的黑发带着锋利的刀剑,他拿绵羊般的、讷讷的眼神扫过去,像无数次被质问那样,怯怯地说:“爹爹被烧死了……”

  “什么?”

  “爹爹被烧死了,你们听不懂吗?”

  他笑了起来,那软弱的眼神褪去了,像狼脱去了绵羊的外衣,在围杀的寒夜露出了凶戾的本性,他语调陡然变得阴狠,“你们不服我?

  !”

  “你……”

  “刚刚谁说娼妓之子?”

  他微笑着将人群扫视一遍,指着一个已经开始发抖的年轻人,轻声说:“杀了。”

  那个方位顿时有一柱鲜血喷涌出来,他拍拍手掌,随着清脆的击掌声又有数道鲜血泉涌般喷溅,人海被潮水般的惨叫声充斥了,放眼望去火光并血液飞腾,像一片屠宰场。

  “请君入瓮,好玩么?”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往后仰去,看着被血与火照亮的夜空,原来区区几百人的性命如此不堪一击,合起手掌就能将他们全部打入地狱。

  父亲死到临头还是没看清他,也不知道娘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那是明媚的春天,十几岁的孩子跌跌撞撞地走在街头,衣香鬓影,车马如流,他的目光在人海中穿梭,怀里揣着一根珠钗,珠钗上的流苏掉得稀稀拉拉,可那是阿娘唯一值钱的东西,从未谋面的爹爹赠予她的信物。

弟……继任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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