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3 章 月下海第3/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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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声音在提醒,他是如何用敬爱的人的血肉,成就自己的愿望。他其实不必动手,第五月亦并非全无转机,然而那一剑还是贯穿了胸膛。

  剑客很难忘记教会自己用剑的人,也很难忘记自己用剑杀死的第一个人。当这两个人是同一位,那便是种世间极少见到的荒谬悲恸。

  并且这种荒谬注定无人可诉说。

  少年自此彻底学会沉默,他想他做了这种事,本也不配抱怨什么。

  女帝知晓了这些,果然放过了他,她对他父母的忠诚很有信心,更何况,她真的需要他在京中,这已经是目前唯一能有的和青云会的关联。

  她定时送来药物,是这些年来皇太女赖以生存的东西,治标不治本,甚至有时连痛楚都无法缓解。

  江琮便又习惯于忍痛,即使四肢百骸有着被寸寸割裂般的痛楚,双耳充斥巨大嗡鸣,甚至视野都是一片白茫——

  他仍能露出温和微笑,轻声说:“无妨,只是有些晕,母亲放心。”

  有时候,连伪装都是艰难,因为女帝依然在用他当做试验,那些解药或寒或烈,有的让他昏迷,有的让他咳出鲜血,有的和毒药几乎没差别。

  这种时候,他就呆在熹园的房间中,不见任何人也不做任何事,只等天光明了又暗,痛楚麻木或消散,头脑重归清醒。

  这种日子,前两年很难,但习惯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江琮从此喜欢喝茶,只因这些醇苦浓涩能冲淡口中血腥,足够让他再次微笑着说无妨,瞧不出伤痛的痕迹。

  泾川侯夫妇对此毫不知情,当然,若是知情,他的牺牲便真的再无意义。

  茶的苦和血的腥,很长一段时间,是他生命中仅能感受的滋味。

  他在这样的滋味中逐渐麻木,无所谓喜悦与否,更不在意多余的情绪。京城分舵在他手中比之前严密了数倍,人人知晓,随便在西京街上喝一口茶,都会被舵主知道。

  皇太女一日日孱弱下去,女帝一方面不愿放弃,一方面转而锤炼二女儿。朝中风云变幻,傅蔻的势力不少转投于傅蕊,傅蕊亦开始铺就自己的局。

  当年平定战事的武器的图纸下落不明,若谁能得到,必定有再转乾坤之力。而青云会会主已经很久没有现身,江琮猜想,这么多年,会主他自己定也有毒未解。

  平和已有七年,暗云涌动,天将雨。

  江琮在年底多服了一次药,为了增添真实,成功昏迷了三月之久,把这本就剑拔弩张局势搅得更乱了一些。

  女帝那边,怀疑青云会会主已有解药,才敢明目张胆;而青云会会主,自那以后干脆再不召见他,避之而不及。

  江琮如一条暗色中的蛇,窥伺观察着,不断寻找契机,等待下一处转折出现。

  然后,转折以他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了。

  一开始,他在帐中观察了八日,只当是个平凡的可怜少女,若她想留下,他没什么异议,反正母亲也很欢喜。

  杏花簪,不是多要紧的事物,送便送了。一声声夫人,也没什么大不了,唤了便唤了。

  他对这些从未有过奢望,所以无论是谁都可以。

  后来,温软和善的面具摘下,他跪在地上,她居高临下地站着,把血涂抹在他眉间。

  “你已经算不错,见过我这招的人都死了,你还能跪在这里听我说话。”

  “所以,你还算不错。”

  轻蔑而自信,同那个瑟缩的女孩判若两人,二者之间的差异,大到他花了整个晚上去回味。

  “我们可以简单一点,怀揣着秘密的两个人,当然能好好合作。”

  “不想让我太生气的话,就老实一点哦?”

  她的刀和眉眼一样好看,江琮经常沉思于她变幻无穷的刀法,便顺其自然地,也会想到她的眉眼。

  他的人生除了剑,还未有过什么兴趣,这实在太罕见。

  “你会吃那口饼吗?我会。”

  “至少曾经痛快过。”

  太罕见了,她的境遇并不比他好多少,拥有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东西。她本不该那么痛快,但她偏偏能这么痛快。

  这就是最让他着迷的一点。

  很糟糕,他和他从前唾弃过的那样愚蠢了。

  甚至还更愚蠢一点,他的师父还敢走到黄金打造的皇座前,为遥不可及的心上人表露心迹,而他日日和她朝夕相对,越是亲密,便越是胆怯。

  他的勇气在她面前毫无用武之地,她是破开乌云缝隙的耀光,而他是云下层层叠叠的暗雪。

  光照亮了他一瞬,他怎么会生出可以拥有的错觉。

  当你足够热爱一个人,为她的一切而骄傲,那这份爱带给你的,便只有胆怯。

  江琮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也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原来那些话,其实可以说出口。

  他轻吻着少女发顶,自毁般袒露了所有。

  他已经不畏于用这种方式,讨得一点怜惜。

  “所以,你想我如何呢,泠琅,我已经做了我所能做的一切努力。”

  他将她的手放置于自己心口:“但它依然舍不得; 他在这样的滋味中逐渐麻木,无所谓喜悦与否,更不在意多余的情绪。京城分舵在他手中比之前严密了数倍,人人知晓,随便在西京街上喝一口茶,都会被舵主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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