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少主第1/3段
曲宁温氏说起这个古老的姓氏饶是信国公杨霖想给杨缱理一理近些年值得注意之事乍一回顾竟也只能想到多年前那位惊才绝艳的帝师。与王谢越杨四家随随便便京城找个人都能说出一段轶事不同温家实在是太过低调了。
不论是在世族看来还是在朝廷看来,温家的地位都有些独特。
这是个以卜算和治国之道闻名于世的神秘家族上能夜观天象,下能定国安邦。温家历史上曾出过数个才华横溢者,每一位都曾引起天下侧目。其人要么易学之道天文之象极擅要么雄才伟略经纬之才一旦入世高官厚禄唾手可得。
偌大的家族千百年历史不过出了那么几位人物,可正是这寥寥无几、十个手指数的过来的人奠定了温家的底蕴。
自温家存在伊始这一个大家族便隐在岭南的崇山峻岭之中,背靠绝壁一丈峰,扎根商贸重地曲宁城进可入世退可隐居。在豁达的温家人看来,大隐于朝和小隐于市并无什么太大区别。反正温家在大多数时候都极容易让人忘记他们。
他们悄无声息地发展默默无闻地壮大选择在他们觉得合适的时间里,惊才绝艳地出现在天下人眼中,一旦目的完成,便会再次退隐。他们安静蛰伏着,像一只沉睡的巨兽,只待下一次醒来时再搅动风云。
这便是温氏。大气磅礴中透着神秘,从容不迫里隐着吊诡。
说起这一点,杨相曾忍不住感慨,他对温家最大的印象,来自一条家训:忌以星辰命古今。
他曾言,人心贪劣,多少人能在预知命运、驱邪避凶面前谨守本心?古往今来,温家才是这些顶级门阀世族里真正配得上一声大义者。
他们心怀天下,眼界极高,骨血里有着莫大的克制,从未有太大野心,适可而止,过犹不及,同大多数世族之家一样,都在以保存家族为前提生存。
但他们又与那些世族不同,必要时候,敢以肉身抗命运。光是杨缱知道的,温家在这千百年里遭遇过的灭族之危便有五次之多,每一次,嫡系都死的只剩下那么一两人。
然而世族便是如此,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只要还有一点希望,只要给他们时间,便能再一次卷土重来。
在杨霖的讲述下,杨缱对温家这一代的领头人有着莫名的敬畏与好感。听闻他已到宣城,正在城郊驿站停留,杨缱也顾不得再同季景西置气,先着人去通知靖阳公主,接着郑重地派管家去驿站接人。
主人家扫榻以待,倒履相迎,来客自然也投桃报李。当靖阳公主才刚至别院,还没来得及生出几分温家人上门的紧张之情时,下人便来相报,温少主到门口了。
杨缱还是头一次作为主人接待这样的贵客,回想了一下自家大哥的作为,强行劝住了要到门口相迎的靖阳公主,让她同季景西一起在会客堂等着,自己则来到了外院门前,镇定自若地等待来人。
远远地,别院管家一身锦灰衣袍映入眼帘,杨缱定了定神,顺着方向望过去,一下便被落后管家半步的另一道身影吸引。
对方一身白衣从容而来,步履稳而不重,举手若风,周身上下仅有腰间环佩一枚,与发髻间样式简洁的白玉簪相映成辉,陈华内敛而自成风流。
在管家的带领下,他停在了杨缱身前几步的距离。两人目光与半空相触,杨缱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比不得季景西昳丽姱容,却自成诗篇,眉目间清冷自若,映得那一双眸子越发静如深海。
杨缱不由得想起自家大哥杨绪尘。
尘世子的那双眼睛,曾被裴青说深如渊,暗如井,一眼睨过来,沉得令人心生寒意,仿佛不论何时都在算计着什么,若是细细盯着看,甚至会如旋涡缠身,吸进去便再也出不来。
眼前这个人也有着一双极黑的眼睛。但与杨绪尘不同的是,这双眸子极静,波澜不惊,如同镜面一般澄澈至极,像是刚泼了水的墨色琉璃,被他看着,仿佛周身刹那间无所依傍,通透得可怕。可明明是这般可怕的目光,却又因他的静,而又矛盾地让人觉得无害而和缓。
“缱小姐。”男子淡色的薄唇轻启,声音凉而不寒,出尘如山顶清风,仿佛三千红尘不入他眼。
杨缱浅浅地抿了笑,郑重地向他行礼,“温少主日安,劳您来一趟了。”
“无妨,应该的。”温少主朝她点点头,面上依然神色淡淡,让人觉不出失礼,也察不到示好,“何时启程?”
“明日如何?”杨缱抬起头。
平心而论,温少主的样貌放眼天下也难有可比,然则杨缱毕竟身处京城,他们这一辈容貌最出色的三个男子,季景西、杨绪尘、苏奕,均与她有着极深的交情,其中季景西那张脸更是美得雌雄难辨令人心惊。
换个人今日站在此处,见到温少主,必然会惊叹于他的秀颀容曜。然而今日站在这里的是杨缱,一个整日被季景西那张脸洗眼睛的人,却不知,她司空见惯的淡定,却恰好令温心生寒意,仿佛不论何时都在算计着什么,若是细细盯着看,甚至会如旋涡缠身,吸进去便再也出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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