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苑文试第2/4段
顾家少主顾亦明与陈泽并排而站,闻言笑道,“那我便出三两明前龙井,半个时辰吧。”
“鹿皮一张,赌一个时辰。”禁军统领之子司凌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
“我出半匹紫金纱,卿羽出一本前朝摘录的古籍注解,我们二人跟顾子亮。”五皇子季琤道。
“本公主压一根漠北骨笛,一炷香!”这种事向来少不了靖阳公主。
……
那厢杨绪尘还在与敌人鏖战,这边同窗们却已经一言不合摆开了赌局,旁人不晓得他们凑一起在商讨什么,可离得近的夫子们却是一目了然。这群丫头小子们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多少年了,什么脾性还不知道吗?一看便明白他们这是又在集体作死了。
顿时,包括苏祭酒在内,夫子们全都控制不住地抽起嘴角,其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愣是没忍住,狠狠瞪了一眼不远处坐在老皇帝下首、正仔细听人转达棋局的燕亲王。后者冷不丁撞见老师莫名其妙对自己咬牙切齿,简直人在席中坐,锅从天上来,整个人是一头雾水。
都是你儿子教坏了我这帮宝贝儿金疙瘩们!
老者忿忿在心里念叨。
“……轮到我啦?”杨缱今日格外乖巧,比起从前更为娴静,整个人从头到尾都保持着绝佳的礼仪端坐着,连手都没抬过一下。见众人目光落到她身上,杨缱不紧不慢地先瞥了一眼玲珑复刻的棋局,而后乖乖道,“一盏茶,赌信国公府藏书阁的古方。”
话音落,众人纷纷一脸见了鬼地瞪大眼睛。
“一盏茶?缱妹妹,这也太鲁莽了,三思后行啊,”季珏连忙给她解释,“若是输了,你可是要出十五张方子呢。”
“嗨呀,殿下您操心什么,杨家又不是出不起这个。”孟斐然最是急切,他是医者,自然对医方最感兴趣,何况还是弘农杨氏收藏的,“别忘了她家别的不多,失传的方子绝对够。”
季珏还想说什么,下一秒,被人怀疑是否已经完全睡死的季景西闭着眼,忽然拖着长音懒散地开了尊口,“明月楼一日的结算银子,跟明城。”
顿时,其余人安静如鸡。
在场谁都知道,日进斗金的明月楼是景西的,大家不过小赌怡情,景小王爷居末位,居然猛地来这么一大手笔,这已经不是单纯闹着玩了,这简直就是豪赌啊!
“可以啊景西,你这也太纵着了吧,什么时候跟缱妹妹这么好了?”陈泽惊奇。
季景西懒洋洋睨他一眼,若无其事地伸着懒腰起身,瞥了一眼神色古怪的季珏和另一边有些怔愣的苏奕,没精打采地开口,“想快点结束也不行?爷又不是输不起。”
季珏愣愣地看着他,又下意识瞧向杨缱,后者低眉顺目端坐如常,仿佛没听见这场喧闹,脑子里一时间闪过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但随即又觉得不太可能,于是便将之抛到脑后,笑道,“看来缱妹妹对重安很有信心啊。”
杨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开口。
她今天话出奇的少,想来便是杨绪冉说的身子不舒服了。众人见她脸色微白,也贴心地不再追问,安心地等起了结果。
也不知是不是杨绪尘隔着老远感觉到了妹妹对他的期望,果不其然,半盏茶后,他施施然停下了落子的动作,揣着手坐直不动了。
在他对面,刘尚努力盯着纵横交错的棋盘,试图找出一条出路,然则无论如何尝试,都发现自己败局已定,急的汗珠子都冒了出来。良久,他泄气地弃了子,拱手道,“在下输了,百闻不如一见,尘世子果真厉害。”
杨绪尘低头急促地咳了几声,起身回礼,“多谢指教。”
明明已是初春时节,眼前墨衫白玉的年轻人却依旧裹得严严实实,手中甚至还有一枚小巧精致的暖手炉,可却是这样一个病弱之人,以干脆利落之姿,打响了南苑文试的第一枪。
人们下意识去看棋盘,只见白子如蛟龙出海,焚巢荡穴,杀伐果断,棋势之凶,与眼前彬彬如玉的男子形成了鲜明对比!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不敢将如此凶厉的棋路按在这么一个温润尔雅之人身上,哪怕亲眼所见,仍觉不可思议!
不少从头观战到尾的人都发现,刘尚擅快棋,一开始的确令尘世子不适应,但不过一两个来回,杨绪尘落子的速度便也跟着快了起来,后来甚至比对手还快上几分,几乎让人感觉不到他有在思考。而棋路更是如此,刘尚擅快擅攻,杨绪尘也不躲不让,竟是迎难而上,以攻对攻,比对方攻势更凶更猛,硬生生将对手逼得不得不退。而刘尚这一退,就已注定了他的败局。
这是一场用时极短的对攻博弈,以杨绪尘大获全胜告终。
在宣布了胜者后,杨绪尘面不改色地回到南苑十八子所聚之处。见众人均是一脸“你不是人”的夸张表情,他张张口想说什么,话音未出,人便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
众人吓了一跳,靖阳第一个反应过来,手撑地倏地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杨绪尘面前,刚伸手扶过他,动作便被杨绪尘抬手压下。后者站在原地急促呼吸平复着,染血的锦帕不着痕迹地收回了袖笼,待稍稍平静,脸上便露出笑来,“无妨。”
靖阳见他果真无碍,一颗心这才落地,后怕地扶着他坐下,“你别吓我。下棋这般费心费神之事,何必非要选择速战速决?你耗费的心力岂是那刘尚能比的?平日怎的不见这般争强好胜?”
“他既想打快,正好遂我之意。”杨绪尘接过她斟来的茶,借着茶盏的遮掩,低声道,“阿离身子不适,怕是坚持不了一日,能早些结束最好。”
靖阳身子微微一滞,很快便恢复正常,面上丝毫不显,“行吧行吧,就你厉害,赶紧歇着。想来刘尚一败,接下来怕是无人敢轻易挑衅你了。你赶快借此恢复一二。”
杨绪尘点点头,抬眼对上杨缱担忧的视线,不由唇边笑意倾泻,“可有从中学到一二?”
杨缱双唇抿成了一条线,分明是知晓自家大哥的苦心,眼眶微闪过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但随即又觉得不太可能,于是便将之抛到脑后,笑道,“看来缱妹妹对重安很有信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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