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来人第2/3段
这大约便是漠北经年肆虐的黄沙与盛京玉食锦衣之间最直观的距离。
亲人重逢,不只是激动与欣喜。哪怕当年杨缱与王十七不过几面之缘,王家大房与其余几房算不得和睦,如今时移世易,琅琊王氏十不存一,血缘变成了他们之间最好的缓和剂。
杨缱望着眼前坦荡朗然的男子,心中不断涌出疑惑。眼前的王十七,明明正当壮年,言谈间有礼有节,进退得当,又是嫡枝出身,怎么看,复兴王家的希望都不该落在子归那样的孩子身上才对。为何那时却只有子归一人进了京?
她犹豫着问了出来。
厅堂里安静了一瞬,忠伯沉默着低下头,李氏则别开脸抹起眼泪,唯有王十七洒脱地笑了笑,大大方方地伸出右手,“小缱自己看吧。”
杨缱顺着望向那只手,却在看到的瞬间蓦地缩了缩瞳孔。那只手上,原本应该有五指的,如今却只剩三指,而属于无名指与小指的地方,却是从根处截断,只留下两个已经愈合的、丑陋无比的肉疤。
汹涌的情绪一下失控,杨缱有一瞬间甚至呼吸困难。
王十七把手收回袖中,面上平和温润,“不过伤了两根手指罢,到底还活着。都是陈年旧事,小缱莫要放在心上。”
他望着杨缱,唇边还带着笑,“你其他几个表舅舅,多少都留下些无可挽回的身体缺陷,所以当你的人寻到漠北,我们能给你的回答,便是子归了。”
忠伯神色复杂,好一会才沉声道,“缱小姐,可还记得我琅琊王氏的规矩?”
杨缱抖着唇,半晌才哑着嗓答,“凡一家之主,不得有疾。”
“正是如此。此乃铁律,王家子弟皆不可违。”王十七笑得云淡风轻,“子归乃三哥的儿子,虽非嫡出,却也属嫡枝一脉,王家的传承,总是要落在他身上。莫说如今并无与他同辈的孩子出生,便是有,也越不过他。”
“如今王家不比当年,撇开不得触碰的铁律,其他过于迂腐的规矩该扔便扔了。”王十七平静地望着杨缱,“我们可不比谢家那等不知变通的沉闷世族,只要身体里留着王家血,便是我王家子弟。不仅是子归,小缱,你,还有小尘,都是我们承认的王家人。舅舅的意思,你懂吗?”
杨缱抬起头,迎上她目光的是王十七和忠伯严肃的面容。
杨缱一下反应过来,严厉地回头看温子青,后者不避不闪,手腕一翻,一方刻着“缱”字的墨血玉印静静躺在手心,“说动他们来见你的不是我,是这个。”
“缱小姐,莫怪温少主。王家避世于此,才只过了几年平安日子,不可能对谁都无戒心,温少主不拿出诚意,我们是不会信他的。”忠伯出声圆场。
他轻叹一声,目光落在私印上,“当初老家主灌制这枚墨血玉时,老奴是知道的。可惜多年无音讯,我们都以为王家已无墨血玉了。如今此印出现,想必便是老家主为王家留下的最后一条路了。”
王十七点点头,“我们尊重大伯父的决定。小缱,你可知,如果没有这枚印,十七舅舅是不会来见你的。”
“……为何?”杨缱不由出声。
王十七定定看着她,好半晌才道,“当然是因为不想让你,你母亲、乃至整个信国公府为我们所累。”
王家人离开太久了。
他们一身伤病,苟且偷生,在这苦穷的北方挣扎,就连死都只能死在黄沙中。意难平,却不得不屈服于现实,空有抱负,却毫无施展之处。他们以王氏子弟的标准培养子归,怀着不可告人的卑微野望,最终想要的,可能不过是落叶归根。
而这一愿望,兴许终他们一生都难以实现。
他们吃了太多苦,送走子归时对他最大的愿盼,不过是希望他能脱离罪臣身份,有朝一日长大成人,有能力,也有余力时,能回到漠北,挖开他们的坟茔,将他们的棺椁送回祖地。
他们甚至不敢要求子归光复家族,因为他们知道,这太难了。王家翻案了,不假,可皇上却并无在翻案之时一并赦免他们的流放之刑。
只要“琅琊王氏”四个字一日是京里的禁语,他们便一日是戴罪之身,又怎能轻易离开漠北,回到家乡?更何况……
王十七低头望向自己残缺的手。
王家不复,落井下石的人多不胜数,哪怕如今翻案了也无法再风光。因为他们会成为众人嘲笑“琅琊王氏”的笑柄,而这种事,却是作为一个世族子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的。
可他今天还是来了。
墨血玉印,代表着家主王照对王家最后的照拂与期许。那是家主的意思,身为王家子弟,当以家主之令为先。
“小缱,十七舅舅今日来此,只想向你讨一句话。”王十七看着眼前的少女,“这方墨血玉印,你打算如何用它?”
杨缱沉默着拿过私印,用力收紧手指,直到感受到尖锐的棱角在掌心里硌出疼痛。
……
&来,严厉地回头看温子青,后者不避不闪,手腕一翻,一方刻着“缱”字的墨血玉印静静躺在手心,“说动他们来见你的不是我,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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