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五六章 天地崩落 长路从头(下)第2/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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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年的时间下来,云竹明显瘦了些,锦儿有时候也会显得没有着落,檀儿、小婵等人顾着家里,偶尔也显憔悴和忙碌。此前京城繁华、江南锦绣,转眼成云烟,熟悉的天地,忽然间远去,这是任谁都会有的情绪,宁毅期待着时间能弭平一切,但对这些家人,也多少心怀内疚。

  他有时候处理谷中事物,会带着元锦儿一道,有时候与檀儿、小婵一道忙碌到半夜,与云竹一道时,云竹却反倒会为他抚琴说书,对于几个家里人而言,这都是相濡以沫的意思。对于宁毅说的武朝将亡,天南将倾的事情,在升平年月里过惯了的人们,一时间,其实有哪有那么简单的就能产生紧迫感呢?即便是檀儿、云竹这些最亲近的人,也是做不到的。

  未有那些士兵,经历过战场,面对过女真人后,反而会感觉更加真切一些。

  “每次出门,有那么多高手跟着,陈凡他们的武艺,你们也是知道的,想杀我不容易,不用担心。这次女真人南下,汴梁破了,所有的事情,也就起头了。我们一帮人到这边山窝窝里来呆着,说起来,也就不算是什么笑话。未来几年都不会很好过,让你们这样,我心里有愧,但有些局面,会越来越清楚,能看懂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我不管这个的,云竹也不管这个。”檀儿笑了起来,“你能安心,我们就安心了。”

  她的话虽然是这样说,但这次的消息能让山谷中的人鼓舞,对于她们,其实多少也有安心的效果。

  “只是李姑娘听了这消息,感觉怕是很不好受……”檀儿想起来,又加了一句。

  “她啊……”宁毅想了想。

  “她应该已经听到消息了。”云竹道,“你待会有空,便去看看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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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灰黑,雪正在下,视野前方,一侧是蜿蜒的小河道,一侧是荒芜的山岭,雪夜之中,偶有灯火亮在前头。让身边人举着火把,宁毅转过了前方的山道。

  半年之前,在汴梁大闹一场过后离京,宁毅算是劫走了李师师。要说是顺手也好,刻意也罢,对于一些能处理的事情,宁毅都已尽量做了处理。如江宁的苏家,宁毅安排人劫着他们北上,此时安排在青木寨,对于王山月的家里人,宁毅曾让人上门,后来还将他家中几个主事的女子打了一顿,只将与祝彪定亲的王家小姐掳走,顺便烧了王家的房子,算是划清界限。

  事情走到这一步,没什么温情脉脉可言。对于师师,两人在京时来往甚多,纵然说没有私情之类的话,宁毅造反之后,师师也不可能过得好,这也包括他的两名“儿时玩伴”于和中与陈思丰,宁毅干脆一顿打砸,将人全都掳了出去,之后要走要留,便随他们。

  为着秦家发生的事情,李师师心有愤慨,但对于宁毅的突然发飙,她仍旧是不能接受的。为了这样的事情,师师与宁毅在途中有过几次争论,但无论怎样的论调,在宁毅这边,没有太多的意义。

  此后宁毅曾让红提调拨两名女武者保护她,但师师并未就此离去,她随着队伍来到小苍河,帮着云竹整理一些典籍。对于这天下大势,她看不到走向,对于宁毅弑君,她看不到必要性,对于弑君的理由,她无法理解,对于宁毅,也都变得陌生起来。但无论如何,之于个人,处于这样的环境里,都像是奔流的大河忽然遇上巨石,河水像是被卡住了一瞬,但无论往哪个方向,接下来都是要让人粉身碎骨的万顷湍流。

  宁毅走上那边亮着灯火的小房子,在屋外一侧的黑暗里,穿一身臃肿青衣的女子正坐在那边一棵倾倒的树干上看雪,宁毅过来时,她也偏着头往这边看。

  “你一个女人,心忧天下,但也犯不着不吃东西。”宁毅在路边停了停,然后然随从留下,朝那边走过去。

  “你……”名叫师师的女子声音有些低沉,但随即咽咳了一声,顿了顿,“汴梁城破了?”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往日里在矾楼,女人们穿的是丝绸,戴的是金银,再冷的天气里,楼中也未曾断过炭火。但此刻到了西北,纵然往日艳名传遍天下的女子,此时也只是显得臃肿,黑暗中看来,只是身段比一般的妇人稍好,语气听起来,也多少有些萎靡。

  宁毅点了点头:“嗯,破了。”

  “你高兴吗?”

  “算是吧。他破了,我才站得住脚。”

  “几十万人在城里……”

  “预测到他会破,所以我才要走。预测到这几十万人加起来也打不过几万人,所以,我才不想被他们害死。”

  师师低了低头:“你仍是这样的说法,那是几十万人……”

  宁毅在旁边的树干上坐下:“第一次女真南下,我们守住京城,死了很多人,但大家仍然觉得汴梁可守,四方商贾、闲杂人等,皆聚集京师,我杀周喆之后,大家觉得不对,京中人口四散,减了近两成。往好处想,至少这两成人暂时是我救的。”他敲了敲树干:“也只是暂时而已……”

  “我说不过你。”师师低声说了一句,片刻后,道,“先前求你的事情,你……”

  “替你安排了两条路,或去南面找个小城隐姓埋名,或绕路去大理,谨慎一点的话,未尝不能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事情把你卷进来了,这也是我欠你的。”

  雪花静静地飘落,坐在这倾倒树干上的两人,语气也都平静,说完这句,便都沉默下来了。沧海横流,话语难免无力,在这之后,她将南下,无论如何,远离曾经的生活,而这支军队,也将留在小苍河挣扎求存。想到这些,师师悲从中来:“真的劝不了你吗?”

  这其实已是无需多说的事情,沉默片刻,宁毅在黑暗里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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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苍河雪花落下的时候,往东千里之外,汾州州城里,血与火正连成一片。

  弓箭手在燃烧的宅院外,将奔跑出来的人一一射杀。这是河北虎王田虎的地盘,率领这支队伍的将军,名叫于玉麟,此时他正站在队列后方,看着这燃烧的一切。

  回过头去,有一道身影,也在不远处的小楼上冷冷地看着。

  此时燃烧的这处宅子,属于二大王田豹麾下头领苗成,此人颇擅计谋,在经商运筹方面,也有些本领,受重用之后,素来高调张扬,到后来张扬跋扈,这一次便在斗争中失势,乃至于全家被杀。

  苗成惹上的对头,便是后方小楼上看着的那个女人。此时女子一身灰袍,在冬日里显得单薄又消瘦,令人看了都觉得有些冷意,但她恍如未觉,望了这燃烧的府邸片刻,在楼上的窗前坐下了,喝着凉茶,处理她手头上的事情。

  苗成一家人已被杀戮殆尽,于玉麟回身走上楼去,房间的窗前灯火摇曳,单薄的身影,凉透的茶水,桌上的纸笔和女子手中的硬饼队伍来到小苍河,帮着云竹整理一些典籍。对于这天下大势,她看不到走向,对于宁毅弑君,她看不到必要性,对于弑君的理由,她无法理解,对于宁毅,也都变得陌生起来。但无论如何,之于个人,处于这样的环境里,都像是奔流的大河忽然遇上巨石,河水像是被卡住了一瞬,但无论往哪个方向,接下来都是要让人粉身碎骨的万顷湍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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