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兵灾疫病第2/3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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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左右乡里确有人感染风寒、正是邪毒入体的症状。”

  果不其然!

  燕北瞪了眼,赶忙命一队军队骑快马入各乡里,将那些害了病的百姓聚到一起,不让旁人与他们接触。

  至于请医匠,燕北根本就没想过这种事。行伍之中有个外伤,轻些便抹点草药,熬些药石汤水,军卒体格子好,多半都能扛得住,若是断骨伤筋,多半便像张雷公那样把伤腿接上下半辈子也成了跛子……若是害了疫病?喝些汤药能扛过去就扛过去,扛不过去也就是个命数。

  整个北方就没听说过哪个医匠能治愈瘟疫的。

  暴雨初歇,营地里到处都冒着潮气,太阳一出来照在身上还颇有几分不习惯。

  在夜里,偌大的中军帐空空荡荡,熄了灯盏见不到一点光亮,燕北跪坐在案前想起无极城百姓当年对他的爱戴,想起率军入驻蒲阴城时乡间父老箪食壶浆迎他入城……恍惚间便已是满面泪流。

  去年,他打马北上,丢下冀州没人管。黑山贼寇东出太行,横行无忌。单单幽州在半年光景里便收拢了十几万户百姓,到底有多少人因为他自己的打算而流离失所,他到现在都不知道。

  这次入冀州,百姓的惨状他亲眼看见了,仅仅中山国一个郡,饥民横行路有枯骨,百姓的肠子挂在树上,脑袋落在地上。

  那时他至少会羞愧、会愤怒,他觉得手里攥着万余历经艰辛杀伐的精锐,这天底下没有任何事能阻挡他。

  兵马与名望带给他的威风自信驱使他领兵西出,势要杀进冀州乱军,不为上报朝廷,只为下安黎民。

  可这一次,因为筑坝拦河,他淹了陶平汉近万兵卒,却也淹死了上百黔,更令下游爆瘟疫,千百户流离失所……他就以这样的方式下安黎民吗?

  燕北不知道。

  他紧紧咬着牙关,闭不上的眼在一片黑暗里始终有咸水涌出。

  止不住。

  他现自己的心越来越坚硬,仿佛曾经火热跳动的胸膛里被塞进一块大石头,总会搁到他的肋条。

  稍一触碰,便令他咬牙切齿,疼地直掉泪。

  他心疼啊!

  再有月余,就是他二十二岁生辰……自他次踏入乌桓领地,曳马而还,他的人生便变得截然不同。杀戮也好、抢夺也罢,甚至后来的叛乱、领军,自朝廷啃下冀州北部数郡,入鲜卑过玄菟,直至谋略辽东郡。

  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奇的,有趣的。即使其中出生入死,即使刀剑加身。

  他从不感到艰难,从不感到疲惫,甚至从不感到孤独。

  只有数不尽的快乐。

  可在这个四下无人的夜,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愧疚与难过冲击着他的心灵,令他无法入睡。那些他从未见过的百姓,或可怜或可悲的黔面目,都与记忆深处平凡无奇的一张张面孔渐渐重合。

  他想杀谁,谁就要死,因为在他心里那些人一定有必死的原因。

  他想救谁,谁就要活,因为燕二郎无所不能,他总能救活别人。

  现在他知道,一切都只是他自己以为。

  事实真相让燕北感到无比地难过。

  他不曾想过要害人,他真的没想。杀人都从不借刀,从不屑于假人之手,又怎会想着去害人?

  可还是有数不尽的平民百姓因他而死,他甚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便吃过谁的粮食,那或许就是别人对他的活命之恩,可他再没有机会报答了。

  燕北觉得很疲惫了,他不再想着什么锄奸讨贼,不再想着平定冀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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