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淡淡夕阳景(还债)第2/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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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房中床板下藏得最深的一个陶罐,还压着一块土坯,结果里面却只是几把陈年粟米而已。

  里门之内,土房之外,自县尉以下到秦氏族人,这群人哪里见过这个架势,看到如此情形,只是愈发胆战心惊。

  “县君观民生有感,想来是有所教诲,我等愿意洗耳恭听。”没奈何,那位秦氏族老只能再度迎着头皮搭话。

  “哪里是有所教诲?”公孙珣当即摇头。“不过,诸位恰好都姓秦,又眼见到这闾左豪右之别如此分明,也是不由心下慨然……你们说,为何当日暴秦当政,山东六国贵族屡不得反,最后却是陈胜吴广一群闾左草莽振臂一呼,毁了秦氏天下呢?闾左豪右,哪个才是天下柱石呢?”

  身后众人面面相觑。

  不是这些秦氏头面人物听不懂这话,毕竟这里面有不少人是读过书做过郡吏的,而是说他们摸不透这位县君的心思,再加上这个问题明显是指着自家秦氏有所感,所以不敢轻易作答……生怕一个不好,就要惹来祸端。

  然而既然问了,岂是能躲过去的?便是别人躲得过去,那名领头的秦氏族人却无法的。

  于是乎,这位做过郡吏,懂得利害的秦氏族老只能勉力跪下来请罪:“回禀县君,我等秦氏虽是里中豪姓,却并未有过残民之举,乡里之间向来以道德相处,平和无事,断不会作出吞食乡里之举的。”

  “且当你们是有德望族,”公孙珣立在土房前的空地上,不以为然道。“可是积弊日久,有些事情又哪里是道德能管的住的?这一乡有秩、一亭亭长、一里里长,都是你们一族之人,不说别的,那算赋徭役、诉讼纠纷、辜榷专卖,岂不是好处全归你们秦氏,坏处全归闾左他户?久而久之,便是你们秦氏没有残民之意,可这周边百姓却会因你们日渐艰难……当日蔡邕蔡伯喈上书天子,说三互法以至幽冀两州多有缺额,这便是书生之见了,有些位置,宁可缺着也不能随意放出去;有些法度,即便是国家日渐不支,也要坚持下去的。”

  “县君的意思是……要不我们秦氏辞去本地乡亭之职?”那秦氏族老也只能如此应对了。

  “算了吧。”公孙珣负手长叹一声,显得百无聊赖。“就眼前这情形,若乡里之间你们秦氏不做这乡亭长官,谁又能做呢?让闾左这些人来做,他们怕是连字都不识的,法令都搞不清楚,而且愈是无产之人愈是奸猾无定心,说不定他们欺压起百姓来更加猖狂。而若让其他豪族来做,又何尝会比得上你们百年大族,懂得谨慎而留余地呢?”

  秦氏族人纷纷松了一口气……其实,他们哪里又舍得将这所谓斗食贱职交出去?毕竟,正如这位县君所言,这些底层吏职可是掌握着乡间的算赋徭役、诉讼纠纷、辜榷专卖的权力,这是一个家族发展壮大,也是他们维持局面必需的东西。

  数百年间,豪右就是靠着握有这些基层权职,才能立足本地,然后大加兼并与扩张,都成了定例了。

  不过,这些姓秦的人中也有些年轻气盛的,松口气之余却又不免愤恨起来……在他们看来,或许他们这些人固然不自觉的有欺压闾左贫民的举动,然而上头的官吏就不欺压他们这些乡中大户了吗?昨日那郎中令赵平不就直接在桑陌上拦住他们族中视为珍宝的罗敷,准备强纳吗?这种举动难道不是更加不堪?!

  说到底,一层压一层,谁比谁干净呢?

  若非是眼前之人乃是一位紫绶金印的侯爷,又是邯郸县本属的县令,否则,就凭刚才这些话语,一定是要打一顿再扔出去的。

  “说起来,”公孙珣似乎也是想起了之前之事,所以复又望向这右侧高楼言道。“昨日赵王忽然有请,未及了断案件,你家那秦罗敷可曾平安回家,又可曾受了惊吓?”

  “多蒙县君秉公执法。”有一名中年秦氏男子上前,赔笑称赞。“小女并无大碍,而且她生性天真活泼,一大早又和族中姑嫂姐妹一起去陌上采桑去了。”

  “那就好。”公孙珣也终于是勉强开怀。“尔等放心,有我在这邯郸一日,总是轮不到赵平那种人猖狂的……”

  “是。”

  “说起农桑之事,这城南最好的田土一亩可产多少?”

  “回禀县君,一亩产粟三石,此乃本地常理。”

  “贱地呢?”

  “也是三石……城南并无贱地。”

  “这是为何?”

  “本朝初年白公为赵相,于滏阳河整修水利,修建沟渠,至今通畅。故,自邯郸城南至与魏郡交界的滏阳河皆是上好的良田,旱涝保收……按照我们秦氏在此百年所记,除非是劳役、盗匪、瘟疫,否则并无差池。”

  “都是如此美田,那按照本朝人以末得利,以本固家的法子,此处应该聚拢了大量了大户豪族吧?”

  “诚如令君所言。”这名秦氏族老眼见着县令开始有点正经‘询问风俗’的意思了,也就难免放开了一些。“其实以往邯郸虽然是赵国古都,却只是背山临河,为军事形盛之地,而连结邺城,日渐繁华,乃至于并称二都,却是从白公开始的……此地田地极佳,而邺城为河北往河南的枢纽之地,久而久之,邺城的富户、豪杰便都纷纷往此地置业,渐渐也就让邯郸兴盛了起来。”

  “贵族自称立足百年,想来也是类似方式迁来的吧?”公孙珣忽然插了句嘴。

  “县君明察,”对方当即苦笑承认。“各族立于此处多年,根基尽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们秦氏一开始不过是个游商,往来邺城贩赠,获利之后便在此处置业繁衍。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本地其余诸族也都看不起我们秦氏,便是秦氏根植百年,潜心培植子弟学业,也始终难以出一个六百石朝廷命官,能做一任郡中主掾,便已经是极限了。”

  “商贾又如何呢?我自幼丧父,也是母亲行商贾之事把我养大。”公孙珣也只能打个哈哈了。

  这是一回事吗?周围人也是不禁苦笑,你族中本就是世代两千石的边郡巨族,而且又是你寡母一人行此事……

  公孙珣自然明白这些人的心思,也是在心内叹了口气,却又忽然转移了话题:“其实这天下豪右,来历无外乎四种,一个是自古以来的先秦贵族;一个是官吏卸任归乡或移居;一个是商贾得利后以利垦殖;最后一个,则是乡中强人以力兼并……我来赵国之前就知道赵国有魏氏、邯郸氏、李氏等三族世族,又有诸如王、张、鲁、申四族颇为知名,你既然说各族立于此处多年,根基尽知,那能否告诉我他们都是何来历?”

  秦氏族老心中一动,居然怔了片刻,然后方才回复了这个简单至极,同时也是郡县长官巡视时的常规问题:

  “回禀县君,这个倒也简单,国中诸族,魏氏为尊,其家世显赫想来县君也是知道的。而按照县君的说法,那这魏氏应该是一二两种来源皆有……他们家本是魏国王族在河南兖州的后代,后来又转行经学,祖上出任过一人魏郡太守,卸任后便在邺城北面邯郸定居。”

  公孙珣微微颔首,他当然知道邯郸魏氏的底细。以目前来论,其上任族长曾官至九卿为光路勋,现存的两千石也有二人,一为现任族长魏青,其在朝中刚刚出任了尚书仆射(尚书令副官),加了侍中衔;一为魏青之弟魏松,之前出任了一任鲁国相,现在因事罢官在家,实际上主导族中之事。而之前两个郡吏说去年大家公推了魏氏麒麟儿为孝廉,指的便是魏青之子,如今入朝做郎官去了,恰好和公孙瓒同期。

  至于其余诸族,说是与他家齐名,其实加一块也未必有魏氏显赫。而这种事情,之前在柏人遇到了师兄申毓,公孙珣便已经打听的清清楚楚。

  “至于邯郸氏和李氏,”秦氏族老继续笑道。“便是标准的第一种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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