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翠岭盘石 18第1/1段
离开回忘山的前几日皆是走石飞沙，日子却不难过，四下无人，只管赶路即可，难办的是到了掩翠城后的事。李中平虽然只在回忘山待了几个月，也已是皮肤黝黑，手脚粗糙，与往来行人格格不入，其他人更是显眼。
当年豪雨门全员死守在门派前，死伤几百，留下的不足千人，大多被发配到了回忘山，这几年葛齐瞧着弟兄们一个个倒下，心里焦急，忽然有一天顺利逃出生天，竟也剩下二百来人，再加上一些不愿加入冰鞘山的，最多号称有个三百。
“我们身上一分钱也没有，这几天已是勉力支持，要想再往里走可就得想个办法了。”汪夜饮顶着灼热的太阳，在沙地上写写画画，虽然要时刻戒备着不知是否存在的追兵，但所有人的心情无疑是愉悦的。而葛齐反倒显得不那么兴奋了，“从前老想着离开回忘山，为豪雨门洗刷冤屈，至少也要为掌门报仇，大家都靠这一口气撑着。骤然出来了，才发现这事难如登天。”
李中平自然明白他的担心，回忘山的情况并无人作证，传到至尊堂早不知变成了什么样子，重建豪雨门的目标只怕也会越来越远。他扫了眼众人身上的衣物，“困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无论什么事都得先找个安全的落脚地再做打算。我有一个去处，或许可以一试。”葛齐精神一振，“哪儿？”
“恨厌海崖。”
“恨厌海崖？”葛齐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李中平却十分坚定，“对，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既不是守一盟的势力范围，又不会和冰鞘山勾结。也只有那里，可以掩藏这几百人的行踪，我们现在的样貌也与他们更为相近。”
葛齐本不想借助任何人的力量，可当务之急是解决这几百人的生存问题，海崖若是肯让他们暂住，确实是个好去处，“可他们会同意吗？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他们搭上线。”李中平望向天空，葛齐也跟着他往上看去，只见一个黑影划过天际，勾勒出一只展翅的雄鹰。待它落到李中平肩头，葛齐才看清那是只凶猛的海鹰，有着一双好奇而炽烈的双眼，似乎随时都能迸出火花来。
“已经有人来帮我们了。”李中平撕下一片衣角，用炭石匆匆写下封书信，绑在它腿上，又鼓励般地拍拍它，海鹰很快就重新起飞，仿佛不知道酷暑炎热，不知道人心寒凉，只是一心一意，要看尽这世界的每一片风景。
远处的天和海连在了一起，来时的沉默与去时的汹涌也似乎纠缠在了一起，海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拔高而起，把天空也给挡住了。巨浪掀起几丈高的海水，像是深海中伸出的巨掌，一下拍在岸上，将一切连根拔起，又飞快地缩回到深海里去了。所有人都能听见海和风的咆哮，却总是无能为力，只能不断往高处跑，来躲避吞噬一切的巨浪。
这已经是郑芥第二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了，那些好不容易搭起的房屋，圈养的牲畜，都在海水肆虐后无影无踪，等到海水退去，懒洋洋地吐出几片荒芜的土地，那些一无所有的幸存者就又会开始重新修筑码头。
潮湿的土地上会很快传来吆喝声，不消几天那里就能看出村落的雏形；用铁链栓在一起的小船是如此的破旧，似乎不堪一击，却沉沉浮浮地坚持了这么多年；孩子们依旧光着脚在海滩边奔跑，嬉笑玩闹，只要没人被海水吞没，他们就总是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这样子令郑芥着实厌恶。
他看不懂这种不断被破坏，又不断去重建的行为，简直傻透了，连这里的人都透着一股傻气。“为什么你们还留在这里？”他曾经这么问过，戚若娇只是浅笑着回答，“出海的人只有船可以依靠，却没有停止过和大海的博弈。他们回来时，会看到天地变得更宽广，而家还在这里。”
真是愚蠢。郑芥只能这样评价。以海崖的武艺和凶悍，若是占了其他地方，必定也是数一数二的大门派，每年都能灌满粮仓、吃喝不愁，甚至还可以有自己的佃农，只要武艺和地位强大到无人赶来进犯，大可以天天什么都不干，轻轻松松地过一辈子。可他们却满脑子想着出海，去往那茫茫不知所踪的天际，去追寻一个不知是否存在的可能。
郑芥看着远处的盐田，愈发感叹这群有优势不会利用的蠢货。要不是这里常常被海浪吞没，海崖又握有从不外传的产盐术和火油，哪能安生地待那么多年。他无意参加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终于转身往外走去，去其他地方寻求同盟。
本章节已阅读完毕(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