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五回 看见了不该看见的第2/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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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施延昌便当那孩子也葬身火海了,黄大人征求他意见,要不要继续派人追查那孩子的下落时,他也一口给回绝了。

  就当他死了吧,如此二弟在那边,也算是有妻有子,一家圆满了……

  五具棺材装了三辆板车,加上施延昌的一些行李又装了一辆车,旁人一问,是要扶灵回乡,都少不得感叹一句:“那么近千里路呢,还得又是坐车又是坐船的,也真够不容易的!”

  好在是施延昌手里有银子,给的价钱都是寻常人远行赚钱这么一趟的三倍价;又特地雇了镖局的人一路护送,以免路上有个什么意外,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倒也不怕路上不能周全。

  如此排队出了城,天光已经大亮了。

  施延昌一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坐在车辕上,看着前面黑漆漆的五口棺材,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忍不住又往后看去。

  就见阜成门仍与他当年进京赶考时一样大气巍峨古朴,他那时候与同乡的举子们还曾感叹过,怎么好好的城门匾额上,偏雕了一支梅花儿,实在有些不伦不类。

  那时候的他,是那样的意气风发,也是那样的年轻有朝气。

  那时候,他亦还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有温柔体贴的妻子和可爱乖巧的女儿,有对未来最美好的憧憬和一定能一展抱负的志向。

  如今回头再看,这十来年,他就像是做了一场漫长的噩梦一样。

  总算噩梦还是醒了,然而他也什么都没有了。

  惟今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以余生来忏悔恕罪,再就是日夜为他的清如祈祷,祈祷她能余生平安顺遂,无灾无病,和和美美了。

  至于自他出门起,便一直在耳边时远时近响起的哀求痛哭声:“大伯父,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您就带了我回桃溪去吧,我以后一定好生孝敬您……一定日夜在我爹和祖父祖母坟前磕头忏悔……求求大伯父了……”

  施延昌一律当没听见,只吩咐车夫加快了速度,以免晚上赶不上投宿。

  于是一行人很快在扬起的尘土飞扬中,消失不见了。

  余下一名披头散发,满脸泪痕,满身狼狈的女子在后面一直追着他们跑,一边跑一边还哭喊着:“大伯父,求您等等我,请您不要丢下我啊……”

  却是哪里追得上?

  终究只能颓然的瘫跪到了地上,泪如雨下的同时,心里也彻底绝望了,——不用说,女子正是施兰如了。

  施兰如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还能怎么办了。

  大伯父如今已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可大伯父根本完全不管她的死活,亦不肯带她回桃溪去,他怎么就能那般狠心绝情呢,她都已经知道错了啊,还要她怎么样,非得逼得她以死谢罪才够吗?

  可蝼蚁尚且贪生,凭什么就要她死啊?

  她只是想活着,只是想活得好那么一点点而已,到底有什么错!

  可笑大伯父还说什么‘谁不让你活了,你只管活你的便是,且以后没有任何人管着你了,你岂不是能活得越发恣意越发痛快了?’

  她一个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的弱女子,没人管她她要怎么活?

  甚至连一两银子都不肯施舍给她,也不许她再出现在他的宅子大门前十丈以内,让他留下看门的老仆不必对她有一丝一毫的客气……当真是心狠到家了!

  如今她要怎么办啊?

  桃溪桃溪回不去,因为既不识路也没有盘缠,还得怕路上遇上坏人;京城京城无处可去,无人可依,还人生地不熟。

  唯一能想到还能有一分希望收留她的人,便是大姐姐了,可常宁伯府已经不复存在了,家产也都抄没入官了,只怕大姐姐如今日子也不好过,未必肯收留她。

  但如今也只剩这么一条路了,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也必须得去试一试才能甘心。

  对,先找大姐姐去,她逢人就问,就不信还打听不到大姐姐如今的居处了。

  施兰如想到这里,心里这才有了几分底,挣扎着自地上爬起来,便又进了城门,连肚子都觉得没那么饿了。

  却是进城后不久,便在路过一条僻静无人的小巷时,后颈一痛,身子一软,什么都不知道了……

  施清如早起看到天边的朝霞后,则是忽然间就觉得心情说不出的轻松,浑身也充满了力量一般。

  她快速梳洗后,与常太医一道用了早膳,便坐车进了宫去,觉得今儿一定只用半日,便能完成一日该做的事。

  不想却是刚到司药局,仁寿殿就来人请她了,“太后娘娘凤体抱恙,请县主尽快去瞧一瞧。”

  施清如昨儿没去仁寿殿,但前日才去过,当时太后都还好好儿的,昨儿也没人到司药局请过她,可见昨儿太后也好好儿的,怎么会忽然就病了呢?

  心里想着,嘴上已道:“请姑姑容我稍事收拾片刻,马上就可以随姑姑一道去了。”

  来请她的宫女忙笑着应了“是”,去了后面等候。

  施清如这才收拾好药箱,因常太医不在,又与罗异交代了一番,方随来人一道去了仁寿殿。

  却是还没进殿,已经能听见太后的咳嗽声了。

  施清如心里一紧,太后的病要是严重,她岂不又得日日出入仁寿殿了?

  好在进殿后行过礼诊过脉,只是风寒,施清如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问段嬷嬷:“敢问嬷嬷,太后娘娘是什么时候发病的?不会是前儿游园吹了风所致吧?”

  前几日重阳节,依靠太后的本意,是要去景山登高的,可架不住事到临头了,段嬷嬷与豫贵妃广阳郡主等人都劝,怕她腿疾再复发,横竖明年再登高也是一样,实在不必急于这一时之类。

  施清如也怕太后有个什么好歹,到底那么大年纪的人了,在太后示意她帮着说服一下段嬷嬷等人时,也站到了段嬷嬷等人一边,劝太后明年再去景山登高一样,“横竖太后娘娘还要活几十年呢,难道还怕以后没有机会不成?”

  弄得太后很是不高兴,却也只能改了主意,说明年一定要去景山登高了,‘谁劝都没用!’,然后带着豫贵妃等四五个高位妃嫔和广阳郡主堂姐妹几个,游了一日的御花园,还坐画舫游了湖,所以施清如有此一说。

  段嬷嬷见问,觑了一眼太后,小声道:“不是前儿吹了风所致,是昨晚太后娘娘有意那个、那个踢被子所致。您说您也真是的,不就没答应让您去登高吗,就这样赌气,跟个小孩儿似的,可您要赌气就不能换别的法子吗,怎么偏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呢?”

  太后没好气道:“哀家几时赌气了,哀家早说了不是故意踢被子的,是被子它自己掉到了地上去好吗,咳咳咳……哀家是那等赌气的人么?”

  段嬷嬷声音更小了,“是不是您自己心里没数么?”

  下面广阳郡主几个都是想笑又不敢笑,片刻才由恩阳郡主笑道:“段嬷嬷您就少说两句吧,不知道人老了就跟老小孩儿似的呢?皇祖母您肯定不是那等赌气之人啊,段嬷嬷也是担心您的凤体。好在县主来了,相信她一定可以药到病除,让皇祖母尽快好起来的。”

  广阳郡主与宇文姝闻言,也都笑着附和道:“是啊,县主一定能药到病除的,就辛苦县主了。”

  施清如笑道:“不过是我的本分罢了,当不起这‘辛苦’二字。我这便为太后娘娘开方子,段嬷嬷,劳您替我传文房四宝来。”

  待稍后笔走游龙开好了方子,又笑向太后道:“近来时气多变,一时冷一时热的,别说太后娘娘了,便是我,晚间都忍不住想踢被子。可您老人家上了年纪的人,冷不得也热不得,以后可千万别再不注意时踢被子了,您要实在觉着热了,就把手脚伸到外面透透气,定能无碍。段嬷嬷,也得劳您吩咐晚间上夜的姑姑们千万再警醒产也都抄没入官了,只怕大姐姐如今日子也不好过,未必肯收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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