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诸葛先生第2/2段
“嘿嘿！”孙贲红着脸一笑：“刚才这个答案侄儿的确已经心知肚明了，之所以明知故问，是想检测一下作为县丞的叔父对于朝廷典故的熟悉程度！”
孙坚知道自己被侄子耍了，多少有点生气但老实说，他也不是非常生气。孙坚很清楚，目下这个世道，就是一个欺负老实人的世道，而自己早死的哥哥孙羌的最大毛病，就是太老实、太窝囊了。看到孙贲不是那么像自己的哥哥，却反而有点像自己，孙坚心中多少还生出一点宽慰来。不过，他还是很好奇孙贲最近学业的飞速进展的根由。他补问道：“叔父在此暂且饶过你没大没小之罪。你就老实告诉我：你知道的这些事情是谁教给你的？”
“县学里的诸葛先生！”
“诸葛先生？”孙坚一皱眉：“就是那个曾经将桓宽的盐铁论解释得面目全非的诸葛先生？”孙坚这时想起了在盐渎城头与侄子关于盐铁利害的一番辩论。
孙贲看到了孙坚不悦的表情，马上顺风使舵地说道：“我知道诸葛先生对盐铁论的解释是有点悖谬，但是……侄儿认为，他说的别的一些事情，却的确很有趣……”
“比如把本朝童子郎的名单都背诵一遍？”孙坚略带轻蔑地反问道。
“不是哦！”孙贲撅起小嘴，认真地为诸葛先生辩解道：“他经常和我们说一些经学以外的学问，比如和我们讲解会稽上虞人王充写的论衡。”
孙坚沉默了。他的脑子迅速地在搜寻孙贲说的这个名字。他隐隐想起来了，自己在扬州当差时的确曾听年长的郡吏聊天说，一百多年前有一个叫王充的刺头，曾在丹阳、九江、庐江三郡做过郡吏，且以喜欢与上司顶牛而着称。不过，对于这个死了快八十年的会稽人的学术成就，却几乎无人说起，只是听说他曾经与编纂汉书的班固有点私交罢了。孙坚暗想：这个诸葛先生也真奇怪，当代儒学大师多了去了，主刻“熹平石经”的蔡邕蔡伯喈不提，注释孟子的赵歧赵邠卿不提，古文经学大师郑玄郑康成也不提，却偏偏要提一个普通的扬州的小吏的名字。对了，还有什么论衡，一本根本没有听过的书，肯定是一本烂书。
见孙坚黑着脸，孙贲突然又抛出了一个问题：“叔父，你觉得世界上有鬼吗？”
孙坚心中暗叫：又来钻牛角尖了。其实，孙贲并不是第一次问孙坚这个问题。就在前不久，关于世界上有没有鬼这个问题，孙坚就与孙贲严肃地辩论过。原来，孙贲在看到左嫣亲手将那倭国俊美小童子开膛之后，精神曾一度十分恍惚，担心那小童子的厉鬼来找孙、吴、丁三家的人来报仇。孙坚则反复与其言说，世上本无鬼，人死后则形神俱灭。孙贲不服，反问：若世上无鬼，为何人死后，后人都要在其墓室里砌上刻工精美的画像砖，摆上栩栩如生的陶俑，这难道不正是为了让先人在阴间照样能够享受娇妇美食吗？孙坚当时一时语塞，借口县里有公务就逃走了，没想到孙贲在今天又重提了这个难题。
孙坚皱着眉说：“没有鬼！”
“但是关于为何没有鬼，叔父，你没有把道理说清楚！”孙贲得意地回击道。
“这么玄虚的道理，谁能说清楚！”孙坚脸上还是带着不屑，心里却略略发虚。
“诸葛先生推荐的王充的论衡，就把为何世上无鬼的道理说清楚了！”孙贲骄傲地回道。
“什么？王充的学问就是证明世上无鬼？那么他也不相信董仲舒说的天人感应说了？”孙坚惊讶地再问。
孙贲大力地点点头。
“那么”孙坚再问：“那个诸葛先生，就是想借王充的口，告诉大家世上无鬼？”
“是啊！”孙贲开心地笑了起来：“听了诸葛先生的课，我心情好多了。贼死了就是死了，就不会有鬼魂来纠缠我们孙家了！”
孙坚暗自吃惊。一个县学老师，不教授儒家经典，却老是教这些旁门左道，到底是什么来头？还有那本论衡，究竟是一本怎样的书，竟然早就把自己多年来对图谶之学的暗自不屑，整理成了一套能够自圆其说的道理？想到这里，他再问孙贲：“这位诸葛先生，到底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
孙贲字正腔圆地回道：“诸葛先生，名珪，字君贡，徐州琅琊国阳都县人氏，是前汉孝元帝时期光禄大夫诸葛丰的后人。到我们盐渎做教书先生，已经一年多了！”
“诸葛珪……”孙坚喃喃自语：“真没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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