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桑蚕之理第2/2段
三人在桑林道中快乐地进行，日光之剪则透过密密的枝条而在地上裁减出斑驳叶影，任凭三人穿梭于其中。须臾后，他们却听到前面有人低声浅吟：
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行与子还兮。
十亩之外兮，桑者泄泄兮，行与子逝兮。
原来是一群采桑的臧家奴婢，正在一边采桑，一边歌唱。
孙坚大惊。臧家真是书香门第，就连奴婢也能熟背诗经！而臧洪却没有注意到孙坚的诧异表情，对着歌声传来的方向大喊：“诸葛先生，你怎么又教我家奴婢唱歌了？”
诸葛先生！莫非是那个诸葛珪诸葛君贡！孙坚也顺着歌声的方向望去，但见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正摘下斗笠，一边擦汗，一边在向臧洪挥手：“子源啊！贵府奴婢真是个个好灵性！什么都是一教就会！”
孙贲这时也认出了老师，高兴地跳起来大喊：“老师！你今天怎么在臧府！”
孙坚心中泛起了嘀咕。诸葛珪在此难道是臧洪故意的设计？臧洪今日请自己与侄子来臧府，究竟是为何？考虑到诸葛珪正是孙贲的老师，孙坚愈发相信今天臧洪是故意要让他与诸葛先生见面了。但这又是为何呢？
臧洪也不理孙坚，直接跑过去，抓住诸葛珪那双桑味浓浓的手，问道：“君贡兄啊，你是客人，怎么好让你去采桑叶啊！”
诸葛珪没直接回答臧洪的问题，却指了指落在头上的几片桑叶，说道：“天下腐儒之害，就在于五谷不分，四体不勤，却空谈诗、书，不理桑麻。就拿这养夏蚕来说，夏蚕难养，便在于夏桑之叶易老，蚕食而不消，故不易长得健硕白胖。老中取嫩的本事，就必须亲身体察，而不可求诸于经。我诸葛君贡在盐渎教书时就曾听说射阳臧家夏蚕养得好，今日有此良机，何不求贤于野，问道于桑，寻理于蚕呢？”
“好一个寻理于蚕！”虽不太懂养蚕，却一肚子种瓜经的孙坚立即拍手叫好。他凑上来说：“先生可知桑树对兵家的意义？”
“桑葚晒干后可做军粮，津而有味，不用佐餐！”诸葛珪立即回道。他想想又不对，抬头对孙坚打量一二：“这位可是盐渎孙县丞！”
“正是！”孙坚作揖行礼。
“失敬！在下为琅琊阳都诸葛珪，就在盐渎县学教书。今日受臧公子之邀，到此做客闲聊，不想巧遇孙丞！”诸葛先生也迅速回礼。
孙坚看看臧洪，心中暗笑：这怎么可能是巧遇！分明是臧洪分别邀请诸葛与孙坚，事后又制造巧遇的假象。不过臧洪此时也不搪塞，自行揭开了谜底。他对孙坚笑着解释道：“小弟也不兜圈子了。我在京都读过蔡邕先生从吴地寻访来的奇书论衡，作者是会稽上虞人王充王仲任，小弟亦深为书中的观点所震惊。后听身边有人说，诸葛先生竟然在盐渎县学也在教论衡，则更为震惊。这才专门请先生上门来谈书论道，指点迷津。”
孙坚出于礼貌，边听边点头，但还是没听懂此事与他有何干系。却不料此时臧洪话锋一转，说道：“家父在家信中对孙丞于会稽的剿贼义举赞不绝口，前不久我本人也带家丁目睹了孙丞大破青州海贼的赫赫功劳，这才意识到扬州真是个出人才的地方。真是文有王仲任，武有孙文台。我在去洛阳前，很想听听文台对于论衡的见解！”
孙坚这下更是摸不着头脑了：“子源玩笑了！论衡这本书今日我是第一次听说，怎么可能有见解？”
臧洪又哈哈大笑起来：“诸葛先生和我说过，论衡之理乃是天下常理，经书读得多的人，反而会被古人之言蒙蔽心智，觉得王充所写尽是异说。故而，诸葛先生与我打赌，凡是书中所言，我臧子源觉得悖谬之处，盐渎县丞孙文台都会深以为然！故而我这才邀请文台兄来府上，一起检验一下这论衡的说服力！至于伯阳小弟嘛，你可作证文台事先并不知论衡一书，也可证明文台对诸葛先生的盐铁观略有成见。若在此情况下文台若还可被说服，则可见论衡才是真言宝典！”
孙坚听罢这一番话，心中不由火冒三丈。跑这么大老远来射阳，原来就是为了一个可笑的赌，目的是为了检验一个一百年前的扬州小郡吏写的破书是不是说出了常识。而之所以选他孙坚来做这检验，竟然也仅仅是因为臧洪与这诸葛珪认定自己读书少，容易被说服而已！若不是看在老上司臧旻的份上，孙坚真想立即扬长而去。但想到自己未来很多事情还需要看臧家脸色，他也只好笑着应承了下来。
于是，四人便在一帮奴婢的指引下，走进了坐落于臧家庄园中心位置的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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