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阳盛生鬼第3/4段
诸葛珪立即反问道:“与光武帝陛下一起争天下的公孙述,在益州称帝之前也做过一个包含谶言的梦,内容是“八厶读“四”子系,十二为期。”他据此谶言称帝,最终却败亡。那么,为何图谶有的灵,有的却不灵呢?”
孙坚对公孙述的故事并不陌生。他立即想到,那个会稽反贼的头子许韶,也曾在败亡前与自己说过公孙家的事。孙坚立即回复诸葛珪:“八厶子系,十二为期这八个字怎么就不应验了?公孙述在成都做了皇帝后,难道不正是在十二年之后拜亡于光武爱将吴汉吗?!”
诸葛珪迅疾反击道:“文台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建武十二年注:公元三十六年十一月,吴汉帅军攻击成都时,公孙述正是看到了虏死城下这四个字的占卦辞,才愚蠢地脱离了城墙的保护,出城与吴决战,最后胸膛中矛而死。为何这占卦辞又不应验了呢?”
孙坚的脑子都快被诸葛珪绕晕了。他定定神,想了想,回复说:“这占卦辞应当还是应验了!因为这虏字指的就是公孙述,而不是吴汉!”
“哈哈哈哈!”诸葛珪又大笑:“文台!我再问你,如果你这套辩解可以成立的话,我为何不能说八厶子系,十二为期的意思,是指光武帝陛下只能做十二年皇帝呢?”
“这……当然不能这样解释,因为光武陛下实际上做了超过三十年皇帝啊!”孙坚一边心虚地回道,一边心中暗叫:不好,好像中计了!
诸葛珪自信地站起来,抢过身后奴婢手里的大扇子,自己大力为众人扇着,边笑边说:“清风能够让人冷静。文台,你冷静想一想,如果你预先肯定所有谶言都是对的,你总是能够想到说辞来为其找到根据。譬如,你可以咬定说赤伏符说的刘秀就是南阳刘秀,而非那个被改名为刘秀的刘歆你可以咬定十二为期指的是公孙述的称帝年月,而非光武帝的在位时间你也可以咬定虏死城下咒的是公孙述,而不是吴汉。但如果我一开始就坚持所有的谶言都是胡说呢?那么,我就可以把刘秀解释为刘歆,将十二为期说成是光武帝的在位时间,并将虏字之所指视为吴汉。由此看来,到底哪些事实有利于你孙文台,哪些事实又有利于我诸葛君贡,难道不正都是凭借说话人自己的一己私念吗?若天下人都根据自己的私念来解释图谶,这些图谶难道不就成为了天下祸乱之根吗?”
孙坚听到“天下祸乱之根”这六个字,心中一震。他立即联想到了许氏父子在会稽建立的桃花妖道,以及青州海贼所笃信的太平教义。但他又觉得,诸葛这些攻击图谶的话虽然有理,作为朝廷命官的他本人却很难说出口,因为光武帝刘秀本人恰恰就是靠图谶起家的。也不知怎的,这时孙坚的心目中渐渐浮现起了一条大白蛇的形象:它正在弯过脖子,试图反向咬住自己尾巴。很显然,这条蛇所试图否定的,似乎就是它自己的存在而另一方面,恰恰是这种自我反噬的行为,却又带给了整条蛇以继续存在的动力。
看到孙坚发呆的眼神,诸葛珪知道自己的辩策已经获得了成效,立即趁热打铁:“这些道理啊,王充先生在一百多年前就说过了,而且说得更透彻!文台可想一听?”
孙坚默默点头。
诸葛珪看到有继续卖弄辩才的机会,兴奋得满脸油汗。他从仆人抢过另一碗酸梅汤,一饮而尽后,说道:“图谶之说的根本,在于前汉董仲舒提出的天人感应说。也正是根据此说,人们才认为天意能够与人事互为因果,而二者之间的纽带,则由图谶之辞令与意义所承载。王充先生却不以为然。他认为人间之言就是人间之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言既无法感动天意,天意也无法左右人事!举例来说,不管天子是不是贤君,老天爷该干旱的时候还是会干旱,会有蝗灾的时候还是会有蝗灾!”
“这……按照王充所言,难道天旱的时候,做土龙求雨也是无效的?”孙坚反问。他其实心里非常清楚诸葛珪此言的政治杀伤力。原来,按汉制,每遇大旱,天子都要制土龙以求天赐甘霖,而一旦此做法被揭为虚妄,整套朝廷的仪轨恐怕都会被撼动。
“当然无效!”诸葛珪变得更兴奋了:“周易里确有云从龙的字句,但那说的是真龙才能招来云雨,你做个土龙又有何用?如果做土龙能够招来云雨的话,那么泥土捏的美人俑,恐怕也就能够与活人交合生下子嗣了,这岂不谬哉?由此推演开来,玳瑁壳经摩擦之所以能吸引细小的东西,磁石之所以能够吸引铁针,也都是因为它们是真玳瑁壳、真磁石,你靠一个模拟真物的假货来充数,当然不会使得你所期望的结果发生!同样的道理,有人在木牍上写了赤伏符,或有人在年十一月,吴汉帅军攻击成都时,公孙述正是看到了虏死城下这四个字的占卦辞,才愚蠢地脱离了城墙的保护,出城与吴决战,最后胸膛中矛而死。为何这占卦辞又不应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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