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文台屈贼第1/4段
原来,那坐在案几后的,并不是别人,而正是大汉帝国徐州刺史部下邳国封王刘意的家丞钟离越!
孙坚缓慢地将自己半陷在楼梯口的身子挪到了二楼的草席上,双膝跪地,一步步蹭到了钟离越的对面。他双手压在自己膝盖上,警惕地盯着钟离越刚倒给他的一樽酒,没有喝。
钟离越轻蔑地笑了一下,说道:“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难道文台你还不把我当朋友吗?!”说罢,自己拿起孙坚面前的酒樽抿了一口,然后再推给孙坚,示意其中无毒。
孙坚没理会酒樽,转而指指被绑的胡婵与孙策,问道:“朋友?你就是这样对待朋友的家人的?”
钟离越一皱眉,叹口气:“哎,文台,出此下策,我这也是没法子啊!但是你要相信我,今天我所做的,都是为了孙家的好!”说罢,他拍拍手,叫楼下的胡玉上楼,松开了胡玉与小孙策的绑绳,以及堵塞在他们口中的烂布。孙策一张口刚想喊“爹”,就被孙坚瞪眼吓了回去。小孙策低下眼睛,不再说话。
钟离越眯着眼睛看着孙家人的表演。他看得出,孙坚如此教训儿子,就是在告诫自己:孙家人即使项上横剑,亦可声色不动,稳如泰山。
孙坚没有与钟离越对眼神。他转头又看看在钟离越身边坐下的胡玉,突然抓起钟离越刚才倒满的酒,一饮而尽。然后,他将酒樽往案几上一摔,自语道:“让我还是先来猜猜,你们两个究竟为何联合设局害我的吧。你们肯定不是为了求财。实际上,靠着倒卖胡人献给朝廷的物资,我们三个都发了不少财。你们没有理由去谋害生意上的伙伴。或者,再让本县丞猜猜……你们是想叫我一起去谋反,去参加黄巾道,但怕我不从,这才绑架了我的家人,诱我入瓮,对不对?!”
胡玉对着钟离越笑了起来:“我刚才说的吧,文台这人一点就通,七窍皆透!”
“不!不!不!”孙坚摆摆手:“我现在七窍就通了一窍,另外六窍还混沌着呢!”
“要不要我们两个帮你再疏导一下啊?!”钟离越又给孙坚斟满了酒。
“好啊!那就请钟离兄告诉我孙文台,我现在县丞做得好好的,为何要冒着全家掉脑袋的风险,跟着你们去做什么反贼?”孙坚摆弄着酒樽旁边的青铜蟠虎耳,还是没有立即喝下。
“这很简单啊,如果你不答应我,你现在就会看到我杀了你的爱子与爱妾!”胡玉一边呵呵笑着,一边用手猥亵地抚摸着胡婵修长的脖子。胡婵咬住嘴唇,摆弄着自己的衣袖,不敢与孙坚双目对视。
孙坚压住怒火,脸色强装淡然,再问胡玉:“那我换个问法。你胡玉生意做得好好的,为何要冒着风险从贼呢?”
胡玉一手抓头,另一只手却依然在胡婵腰间偷偷乱摸:“因为世道变了啊!黄巾道已经预谋好在甲子年,对,也就是在今年,于全国起事。目下已经聚合精壮三十六万,遍布各州,只待大贤良师张角一声令下,就可撼动天下,让山河变色。反观暴汉,这几年阉宦横行,民不聊生,忠良被害,将不识阵,官军若仓促应战,肯定不是已悄然布局十多年的大贤良师的对手。良禽择木而栖,我想我胡玉也必须弄点见面礼给黄巾道,这样日后才能飞黄腾达。比如这座物产丰沛的下邳城,就是份不错的见面礼。不过,我也只是一商贩而已,身边就这么几个弟兄,难以攻城略地,所以才要找你文台兄做内应啊!”
孙坚眼里喷出凶光:“胡玉,当年就是我将你招安的,你现在却反劝我从贼背汉!你也不想想,自光武中兴以来,拉旗造反、窃号自娱者,有谁得了好下场?且不提当年扬州会稽的许贼的下场吧,光和元年注:一七八年在交州南海郡注:今广东谋反的几万贼人,难道不都也被交州刺史朱儁在三十日内轻松剿灭了吗?要知道反贼的领袖梁龙可是拉拢了海南太守孔芝一起谋反的!你瞧,梁龙拉拢了一个两千石高官谋反,结果都被朝廷轻松镇压,你现在拉我一个区区四百石县丞入伙,难道反而能撼动大汉根基了?此外,你说官军将不识阵,但朱儁、皇甫嵩这样的名将尤在,就凭你们几个毛贼,就能翻云覆雨不成?”
“爹爹说得好!”小孙策在一边听得兴起,拍起手来。
钟离越也哈哈大笑起来:“文台最近口才也日益增长,真是文武双全啊!”但他立即将脸色一沉:“但你的推论有三点不对!”
“请钟离兄指教!”孙坚终于喝了第二杯酒。
钟离越清了清嗓子:“其一,梁龙在南海郡能够调动的精壮只有三万,而黄巾道调用的人力接近四十万。若义军在十三州全面开花,朝廷肯定会顾此失彼。其二,朱儁灭梁龙,多调用其在会稽的部曲,可见所谓名将,亦离不开家乡人的帮衬。其在交州的战绩,亦在其辖区内取得,所以朱氏才能侥幸自由调配兵力。而今日之黄巾道乃是在全国起事,战场绵延之处难以预料,即使是名将,只要出了自己辖区,恐怕也会权责分离、捉襟见肘。其三,即使我承认朱儁与皇甫嵩都有将才,但昏君刘宏忠奸不辩,未必会知人善用。即使勉强启用此二人,也会派出宦官做监军,无故削弱官军战力。由此三点,可见大汉气数已尽。而所谓黄天已死,苍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亦非是虚张声势之辞,而是对于未来几个月即将发生的大事的预判。文台,你得想明白,你一个区区四百石的县丞,有必要给这样一个昏庸的朝廷殉葬吗?而一个如此腐朽的朝廷,难道又是你一个四百石的小县丞能够救得了的吗?”
孙坚眼里看着钟离越飞溅着唾沫星子的嘴,手里却在袖中默默拧着酒樽边的青铜蟠虎耳,就好像自己再用把力,就能将虎背拧断似的。等到钟离越闭了嘴,孙坚才开口:“钟离兄,朝廷与王爷都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反?你账面上的薪俸虽然只有比三百石,比我还低了两等,但家丞这个位置在暗里的好处,可是远远超过了我这个县丞的。现在的日子难道不好吗?”
“哎!”钟离越长叹一声:“文台啊,你说的对,谁不想过太平日子啊!但是你得想明白,造反的是黄巾道,而不是我钟离越,我只是跟着造反罢了。请问: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如果我不跟着造反,黄巾军进了下邳,若问民众下邳第一贪官是谁,他们又会怎么说?我知道我钟离越在下邳的官声的确并不是太好,还积累了一点民怨。也正因如此,黄巾军一进城,他们肯定就会借用我全家人的人头来收买人心。与其如此,我不如主动去做黄巾道的内应,这样一来,岂不能由此全身而退了?”
“那么王爷该怎么办?你可是王爷身边最信任的人?!你放贼人入城,王爷还有活路吗?”孙坚瞪大了眼睛。
钟离越捋了捋胡子,阴笑起来:“下邳王刘意就是一个九十多的糟老头子,没事读读佛经,一副臭皮囊罢了。他信任我?也许是吧,但是他本人值得我托付自己的性命吗?文台,你也是知道的,自光武中兴以来,洛阳朝廷对地方封王一直戒心深重,很多封国建而后撤。就拿这徐州地界来说罢,什么泗水国、广陵国、彭城国,现在都不知所终,并入后设的郡县。下邳国之所以能够幸免,便是因为诸位封王均深谙自保之道,知道什么叫低头做人。不过他们的头低得也过了吧!就拿头一任封王刘衍来说吧,他在位五十四年,除了长得俊美之外,没有给世人留下任何印象。第二任封王刘成,在位才两年,他的短命则是其留给世人的唯一印象。第三任封王刘意,也就是我们的那位老王爷,在位都五十七年了,而他带给是世人唯一疑惑便是:他为何一直能够老不死。你看,一个自己都朝不保夕的破王爷,我钟离越为何要关心他的下场?恐怕洛阳朝廷也不关心他!朝廷更希望出现的结局,或许就是他在兵乱中举家被杀,这样天子就有借口消除整个下邳国,并入新建的什么郡了。其实我连新郡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下邳郡,哈哈!”
“钟离大人,你刚才的话乃是自相矛盾!”一边的孙策突然发了言。
“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嘴!”孙坚又瞪了孙策一眼。
钟离越对孙坚摆摆手:“童言无忌么!”他回过头,歪着脑袋看着孙策:“小娃,你倒说说我哪里自相矛盾了!”
孙策双手攥紧拳头,满脸通红,辩白道:“你前面说黄巾道若攻下邳,朝廷官军必败,你是因为要保命才从贼。而刚才你又说,朝廷能够在下邳王被杀后趁机除其封国,再建新郡,这就说明事后朝廷还是能够击退黄巾贼的。钟离大人,你到底是赌哪边赢?这不是前后矛盾,又是什么呢?”
”钟离越长叹一声:“文台啊,你说的对,谁不想过太平日子啊!但是你得想明白,造反的是黄巾道,而不是我钟离越,我只是跟着造反罢了。请问: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如果我不跟着造反,黄巾军进了下邳,若问民众下邳第一贪官是谁,他们又会怎么说?我知道我钟离越在下邳的官声的确并不是太好,还积累了一点民怨。也正因如此,黄巾军一进城,他们肯定就会借用我全家人的人头来收买人心。与其如此,我不如主动去做黄巾道的内应,这样一来,岂不能由此全身而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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