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1/4段
这些年病退回城的事不少,但上个月那个闹得最大,刚回来不久就被人给举报了厂里派了调查小组虽然不知道具体的调查结果怎么样但厂里开了两天的职工大会专门说了病退回城的事,说是要收紧病退政策。
事情闹得挺大的但不管怎么说,那个支边青年的工作最后还是落实了。
“哪里是什么装病啊,是那些人见不得我们家孩子回城,故意去举报的不然厂里最后也不会把工作给落实下来,是不是?”那青年顶的是母亲的职,他母亲跟林母以前一个车间当过学徒算是老同事。
林母过去的时候她的老同事正在家里打扫卫生看到林母过来对方还挺高兴的。
自从她们家儿子被举报厂里开了职工大会会上虽然没有点名批评他们家,但自那以后,家里就没什么人上门来了而且说起这个病退的事,她也有一肚子的冤枉要说,正好借林母的嘴扬出去。
林母陪着笑听了好一阵抱怨,才小心翼翼带着讨好地问,“阿芬,你家孩子,是怎么病了回城的,我我是说以前钢子身体那么好来着。”
老同事脸色立马就变了,病退回城的那么多,为什么独独她们家被举报,就是因为她儿子以前身体太好,之前探亲假回来时看着也实在是康健得很,高高壮壮的。
“走走走,赶紧走,我当你是心疼我来看望我,敢情也是不安好心。”
林母急得不行,差点就要给人跪下了,她也不能明说自己为什么要问,只苦苦求着,“老姐姐,你别,我真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问问,我求求你,求求你”
两人推搡间,这家的儿子下中午班回来了。
原先健壮的男青年如今已经瘦成皮包骨了,男士最小码的工服套在他身上,像是套在了麻杆上,空荡荡地打着晃儿,脸色腊黄中还带着点黑气,眼窝深陷,整个人都没有了人样子,脸色尤其阴郁,透着一股子死气。
他虽是顶了母亲的职,但也不好进女工车间,考虑到他的身体情况,厂里把他分到了锅炉房当锅炉工,每天早出晚归,不然就是趁着工人交换班以后,厂区里没什么人的时候回家,几乎没多少人见过他现在的样子。
先前厂里开会的时候,男青年也没有出现过,当时大家伙还以为是厂里包庇,有些人还闹腾过一阵子,最后不了了之。
大概是没想到院里会有外人,对方愣了愣,但也只是愣了愣,冲他母亲一笑,露出一口掉得几剩下几颗牙的牙床。
林母被吓得不轻,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路。
怎么好生生的一个人,会变成这个样子,看到他的一瞬间,林母心里就已经后悔了。
“看到了吗,我吃的药!”以为林母又是来求证他是不是真病了的那些无聊人,男青年不发一语地拽着要走的林母,生生把人拖进了屋里。
其实他哪里还有什么力气,只是林母不敢挣扎而已,怕扯坏了人。
进屋就瞅见了立柜上一柜子药瓶子,老同事已经捂着嘴泣不成声起来,林母心里也难过得厉害,“孩子,我,我不是”
林母心里后悔不已,她是想让林爱青装病回城,但绝不是以这样等同于自杀的方式。
还是老同事来解的围,让儿子把林母松开了,听到林母的来意,那男青年咯咯怪笑起来,声音粗嘎得吓人。
老同事家屋子朝北,这会门窗都是半掩着,白天没开灯,屋里有些昏暗,个子高高跟麻杆一样的青年拦在面前,林母视线落在他只剩下骨头的手上,再加上这样渗人的笑声,忍不住微微发抖。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能病退吗?我告诉你,知道体温计,把里头的水银弄出来,拿水送服,一下就进到胃里去了,喝下去,就能回城了,咯咯咯咳!咳!”
伴随着男青年奇怪地咯咯笑声,后又是撕心裂肺的咳,一直在旁边的老同事赶紧扶住儿子,流着泪冲林母说,“你看到了,也知道了,走!走!放过我们一家人!”
林母踉踉跄跄地跑出去,想到男青年咳在他母亲手心里的那一摊血,林母就满心绝望,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装病是绝不可能的,她宁愿林爱青健健康康呆在乡下一辈子,也不要她伤害自己,要是林爱青胆敢用这样的方式回城,她她非得打死她,怎么能这样伤父母的心!
“林卫红,我中午瞧见你妈去咱们厂里那家人了,怎么着,你们家不是想有样学样,装病把你下乡的妹妹弄回来。”
后勤办公室里,林卫红都没有个坐的地方,早上一来,她先把卫生打扫干净,又给办公室里的热水瓶灌满热水,再给每个办公桌洗了茶杯泡了茶。
这会她正拉着凳子,坐在角落里整理杂物,正整理着,就听到有同事跑过来阴阳怪气地说这话。
厂里最近都以那家人代替病退回城被批评教育的那家人家,厂里说人家是真病,但私底下流言很多,都说人家是装病才回来的,但林卫红知道,那男青年是真有病。
她不仅知道有病,还知道那个男青年,会在半年后捅死厂里一个造反派干部,再自杀。
听到林母去了那家人家,林卫红眉头立马就皱了起来,心念电转,嘴上还是道,“怎么会,我妹妹在村里可是拖拉机手,在农机站拿工资的,那也是铁碗饭,唉!我妈那人就是好心,肯定是去探望人家的。”
“哼!”那人讨了个没趣,扭腰走了。
厂里现在谁不知道今年这批下乡的知青,林爱青手里有技术在乡下混出了头呀,这才多久就替公社采购回了省城,这是大家伙都知道的事儿。
林卫红本来想赶过去找林母,但想了想,还是继续在灰尘堆里干活。
回不来的,林爱青不可能装病回来,而且林母要是知道那个支边知青怎么回来的,肯定也不会跟林爱青说那个法子。
她根本不必担心。
林母出门后,林爱青本来是准备去机修库的,林父虽然出去修车了,但机修库里还有别的师傅,结果还没出家属院,她就被人团团给围住了。
围她的人都是同她一批下乡知青的家属,大多都是问她,她们下乡那边农村的情况,问她知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的。
可是那些多是林卫红的同学,林爱青根本就认不全人,更不可能知道对方在农村的情况,反正据她所知,跟她分在白滩坪的徐刚和陈爱党,都不是她们厂的职工子弟。
林爱青只能捡着农村的情况说了一下,她们分的地方虽然偏远,但那边是本省产粮主要区域,只要勤劳肯干,饭肯定是够吃的。
听到孩子挨不着饿,家属们放了大半的心,转而又想起别的事来。
p;她不仅知道有病,还知道那个男青年,会在半年后捅死厂里一个造反派干部,再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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