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第一百二十四章第3/4段
“……喔。”
沈昼叶点点头,从陈教授手里接过了小碗。
风哗地吹来,办公室里,沈昼叶有些冷地裹紧了外套。
暮光中枝叶鎏金,十月秋风凉且软,沈昼叶盯着pad翻页,张臻抱着课本回来——她去蹭了个cs的讲座,回来时裹着薄卫衣,不住打哆嗦。
“加州冷得太快了,”张臻哆里哆嗦道:“跟冬天似的,北京应该还能穿短袖的……你在干什么?”
沈昼叶唔了一声,道:“查method。”
张臻去接热水,随口问:“论据没问题了?”
“我感觉问题不太大,”沈昼叶专注地看着屏幕说:“也跟他讨论了下……我们都觉得这课题有充分的可行性。”
张臻搅拌着速溶咖啡,调侃道:“换了个方向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
“是吧,”沈昼叶笑着抬起头道:“可是这个太难证了,我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张臻说:“延毕狗。”
沈昼叶:“你不也是?”
俩人哈哈笑了起来,张臻凑过去看沈昼叶屏幕的论文,那简直又是天书一般的东西。
“我真是退化了,”张臻划拉了两下屏幕感慨道:“做了几年试验,如果再把我塞回去做理论,我马退学回去考教师编。”
沈昼叶大笑:“别说了哈哈哈哈——”
“笑什么笑,我都怀疑我考编制都考不,”张臻严谨道:“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省教师编这么热门,我有些高中同学都他妈考三四年了还在考……可能这就是我省的浪漫吧。”
沈昼叶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不考教师编的山东女孩?”
张臻想都不想地接道:“朋克。”
两个人哈哈大笑。
“做实验做的这些东西都还给老师了……”张臻感慨道:“可是想想,这才是我们最开始接触的物理,是人类认知的水面下的自然科学。”
沈昼叶耳朵敏锐地一竖:“柏拉图?”
“——理想国,”张臻莞尔笑道:“洞穴。”
理想国的洞穴,即那写于两千余年前的书中最著名的洞穴之喻。指一群囚徒自幼被囚于地穴之中,所能认知的不过是面前的岩壁与镣铐,对外界的广袤一无所知——他们就是我们大多数人,他们所看到地穴的就是我们所见到的世界,逼仄,窄小,是从水面里探出头的冰山一角。
而水面下,名为万物的巨冰贯通万里。
沈昼叶笑了起来:“大一通识课。”
——那是这群物院少年人的,青春回忆。
张臻:“是啊,强逼着学呢,哲学真讨厌,学得我头都大了……还好老宋不搞理论,我真的不行……理论都是给变态的。”
“可是,”张臻道:“我一直觉得那就是你应该在的地方。”
沈昼叶看着与她一同,曾为少年的张臻。
“不过pad真好用,比打印出来看简单多了,”张臻划拉了一下那屏幕,若有所思地说:“下个月发了补助我也去看看。”
沈昼叶说:“挺香的。”
“……香是香,可是真贵啊,好在老宋给补贴还是比较慷慨……”
“咱们院里补贴多能多到哪去哈哈哈哈……”
她们开心地聊着天,天色渐晚。
method——方法,十分难找。
所谓研究方法,一般是靠文献得来——尤其是那些热门的领域,只要找几篇类似的文章,大体地扒一下他们的试验方法与参数,就能照葫芦画瓢地做个差不多。这也是一般研究生研一入学就开始狂读文献的原因,导师一般会告诉这群狗屁不懂的新生文献中的重中之重就是方法和结论,而文献中的方法部分甚至比结论模块还重要。
研究方法的设计,是科研所有环节中,最难的一部分。
对一部分人来说可能是最简单的,只消在知网谷歌学术扒几篇依葫芦画瓢——可是对于前沿的人而言,每个实验都需自己设计。
沈昼叶和陈啸之做得太过前沿,连参考资料都少,更不用提可供他们参考的实验了。
几乎是踽踽独行。
……
加州之秋,海风凛冽。沈昼叶心事重重,裹着微厚的外套坐在陈啸之的副驾驶,夕阳之中,伯克利的钟塔倒映在她的眼里。
她又与陈啸之一起,来和这里的专家布莱森教授聊天。一下午的时间忽闪而过,别说进展,连本有的方案都在头脑风暴中被毙了。
‘……这个方法缺乏特异性,’陈啸之拧着眉头沉思道:‘没有办法把这些因素排除……’
……
沈昼叶手机微信一响。
是魏莱问她近期有没有转机,能不能顺利毕业——她好像一直都不能接受沈昼叶都会延毕的事实。
沈昼叶慢吞吞,不情不愿地回复魏莱:“没有进展哦。”
“草,”魏莱素质且礼貌地道:“陈啸之不是很牛逼吗,他干什么吃的,连我老婆这种天才儿童都能给搞延毕建议提头来见老子嗷。”
沈昼叶想到陈啸之提头去见魏莱的一幕,爽得要命,立刻打消了冲她解释陈啸之牛逼是他的事儿,我垃圾是我的事儿的念头。
沈昼叶同情地说:“他真不是人。”
魏莱:“谁不说是呢,他现在在干嘛?”
沈昼叶愣了下,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沉思过头,如今孤身一人坐在副驾驶,而陈啸之不知所踪。
——跑哪去了?
沈昼叶心虚,知道自己又无视了陈啸之一次,连他人没了都没发现。
下一秒主驾驶座门一开,秋日长风呼地灌入,沈昼叶冻得一个哆嗦。
她搓着自己的胳膊,黄昏大风中,陈啸之裹着外套,提着两杯热腾腾的咖啡,钻进主驾驶。
“那杯加奶的是你的,”引擎声响起,陈啸之平和道:“给你去了□□,免得晚睡不着。”
然后陈啸之将自己的外套脱了,递给沈昼叶。
那动作非常自然,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沈昼叶抱着他的外套取暖,就像那年冬天的教室一样——陈啸之的体温熨帖而温柔。
少年时的爱人仍保留着年少时的习惯,一别经年,自此白云苍狗,光阴荏苒,少年飞奔成长。可在他们又一次走到一起时,一切都不曾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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