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第一百二十六章第3/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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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昼叶委屈巴巴,觉得陈啸之很凶,趴在纸堆里没说话。

  两个人静默了许久,陈啸之又问:“这两天有什么进展?”

  沈昼叶说:“……还在设法找我们的推测3-b的理论基础?”

  陈啸之说:“一直都没动吗。”

  陈啸之那句话并无责怪的意思,只有怅然。可两个人之间气氛仍是突然变得十分别扭,一时寂静无比。

  沈昼叶望着天花板,如河流流淌的光点。

  她想起自己年少时在自己房间里思索的问题。那一个个在动手和脑内实验推演中度过的下午,日头逐渐变得金黄而纤长——沈昼叶曾享受这个过程,凭借自己去推演她眼中稚嫩的宇宙。

  亚里士多德,四种基本元素。第谷,双中心假说,璀璨的超新星。牛顿的经典力学,泾渭分明的时间与空间……和爱因斯坦令时空重回混沌的相对论,以及将宇宙物质彻底解构的量子力学。

  她曾享受这样的下午。自己踩着思想的巨人们的步伐前行,摸索他们眼中的宇宙万物,感受自己的思维和远古巨人们契合的瞬间,迸射出的火花。

  可是如今,他们终于走到了巨人们的脚步尽头,前方是一片混沌泥泞的荒野,再不会有火迸射而出。

  一切的路,都需要他们自己走。

  “……只只,如果我们走入了误区怎么办?”沈昼叶打破沉默。

  陈啸之静了许久,答道:“这问题没有回答的意义。”

  陈啸之和过去一样,心里一旦有事,就会变得非常沉默。

  沈昼叶知道这点是因为他在竞赛决赛前就这样,那段时间她说什么陈啸之都用简单句回答,仿佛大脑不堪两端转的负荷似的。

  十年没有改变什么。沈昼叶喜欢窝在陈啸之办公室办公——她对陈啸之这人有天然的好感,和他凑在一起就开心,陈啸之不赶她,沈昼叶就在那里生根发芽。

  只不过沈昼叶总觉得,他们两人的关系有种奇怪的寡淡。

  ——仿佛两个人中间还有一层透明的膜。

  好像她能摸到陈啸之的体温,碰到的却不是他的皮肤。

  十二月初,临近学期的结束。

  临近期末,学生连吃饭的时间都不放过,在餐厅里读书的读书复习的复习,早已超脱了本科境界的沈昼叶坐在餐厅里,百无聊赖地用叉子戳一根德式香肠。

  湾区的冬天雪不多,枯叶萧萧落尽,寒风凛冽。

  陈啸之坐在她对过,在阳光里以餐巾纸擦拭嘴角,问:“吃饱了?要不要再加点蛋糕什么的?”

  “……不了,”沈昼叶发着呆说:“今天不是很想吃。”

  “一会儿我打包一个,”陈啸之坚持道:“免得你下午跟我叽歪,我还得出来买。”

  沈昼叶:“……”

  沈昼叶有心想问问他你是不是把我当猪喂了,怎么跟我在一起就满脑子喂猪大业……却没说出来,跟着陈啸之起了身,去打包蛋糕和下午的饮料。

  沈昼叶跟着他走在回办公室的路,杂乱的思绪填满脑海。

  ——总觉得有隔阂。

  沈昼叶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侧过头去看陈啸之:陈啸之敞怀穿着夹克,手里提着小蛋糕盒,目光落在别处。

  ——至少和小时候比起来,他们现在的距离远得多。

  十年前,他们期末考试结束,跑去什刹海溜达。一行人美其名曰要给小美国人见识一下老四九城,最终陈啸之在后海被小偷偷了钱包,一伙初中生在傍晚时分冻得哆哆嗦嗦跑进麦当劳点薯条取暖,那麦当劳小的很,魏莱嘲笑陈啸之小气,然后抢自己小同桌的热可可喝。

  回家时身无分文的班长和她一起坐公交,车人多拥挤,于是班长十分在意地将自己的小女朋友护在胸口。沈昼叶还记得他那天穿的羽绒服的质感——更记得他们在车聊天,谈天文地理,谈宇宙星河,谈自己青涩的人生。

  毫无保留。和现在截然不同。

  有人说:二十五岁的我们已经无力走进一段全然亲密的关系了。我们经历了太多,人生疲惫,再也无法像十五岁那样亲密地爱人。童年,少年,那些时代都很好,嬉笑打闹,爱一个人就想将自己剖开,将全部都无保留地交给对方。

  二十五岁的沈昼叶侧过头去看陈啸之,他却正在看着另一个方向。

  十年的岁月,他们早已是和当初完全不同的人。

  可是,那些时光一去不复返。

  那人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回荡。

  天朗气清,沈昼叶在清朗冬阳里看向向前走的陈啸之,看着他挺拔坚毅、截然不同的背影,甚至没有底气去否认。

  沈昼叶的csc项目是两个学期,十二月,正好是它的一半。

  美国的大学放假时间与国内截然不同:斯坦福的秋季学期从八月开始,十二月中旬结束,寒假不过两三周,正好将圣诞与新年包括在内。

  一个学期,四个月。

  不爱锻炼的沈昼叶多了个晨跑的习惯。她每天六点起床,沿着stanfordave跑将近三公里去办公室,有时甚至会跑去游泳馆门口等其开门,但不进去游,只是在长凳坐着,等阳光映亮胡佛塔顶,白鸽腾飞。

  世人只见到那些聚光灯下的科学家,看到他们惊人的成就、改变世界的壮举,无人见到他们背后的——不,他们身后埋葬的人的艰辛。

  埋葬。

  这词并不夸张,这世有那么多搞科研的人,无论是学生老师还是研究员,无论是私企还是大学体制内,无论是重应用还是重理论……有人焦虑到需要吞药度日,有人每年寻求数次心理干预,有人昼夜颠倒做实验搞垮身体,有人被感染、被工伤,也有人挣扎在温饱线,在夜里望着熟睡的妻女落泪。

  ——历史却只能记住爱因斯坦,记住屠呦呦和杨振宁。

  可是这群体不止有这些顶尖的巨人,更多的是默默无闻的大多数。大多数里有胡坤,有肖育众,有陶崇园,有王澎,有万千来不及让历史铭记的人。

  这些默默无闻的人中,自然也有沈昼叶,也有陈啸之。

  这一个千年,历史又会记住谁?沈昼叶曾在晨跑时胡思乱想。

  然后脑海中的她自问自答:

  ‘谁都不知道,我们连明天都看不见。’

  于是焦虑所致,沈昼叶心事重重不停掉秤,吃饭也吃不好——症状比她硕士时期跑实验室事务更甚。陈啸之敏锐地觉察了她的不对劲,立刻从只给她带早饭变成了一日三餐都带,什么温水牛肉什么鱼羹什么香煎虾,变着法子地饲养。

  但的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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