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第3/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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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让校长出面来拦一个教职工辞职的场合是屈指可数的尤其是这样qs排名前五的藤校。他们的校名就是招揽高级人才的招牌,光牌子挂在那里就有人才纷至沓来,他们根本不缺人阻拦一个人辞职的事儿,在一个漫长的校长任期里,都不一定会有一回。

  可见陈啸之的重要性。

  灯下,陈啸之以一指抵住了颌骨,缓慢地揉了揉。

  “怎么讲?”他饶有趣味道。

  沈昼叶突然感到一股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像是从地板中探出的千万只手,拽着她,试图让她双膝触地。

  “你在我们这儿不缺资金,缺助手或者想招生的话我们鼎力支持,”老校长停顿了下,似乎在观察陈啸之的表情,又谨慎道“还有,我们明年就打算考虑你的enure了。”

  enure,终身教职,一经聘任聘期持续终身,终身不必再参与任何综合考评、科研成果考核,甚至不再需要特定课题,近乎无条件地赋予研究者以学术自由。

  是无数人为之拼命的机会。

  而这只是陈啸之博士毕业的第三年而已。他同期毕业的人可能连第一期博后都还没出站,他就已经踏上了斯坦福终身教授的门槛。

  沈昼叶看出陈啸之的试探之意,原来回国是个筹码?是谈判桌上的威胁?有了长聘的选项,国内有什么能吸引他的?

  很大可能是没有。偷听的沈昼叶觉得鼻尖发了酸。

  陈啸之亦是一怔,问“我这就长聘了?”

  “差不多吧,也是巧了,你们系里正好有空余的名额,”校长和蔼道“明年罗什舒亚尔教授退休,空出来一个,他很乐意推荐你。”

  沈昼叶摸了摸眼眶,感到眼眶似乎有点热了。

  真没用,沈昼叶想,可她甚至都想好了回国后的安排周末去和奶奶吃饭,和陈啸之手拉手散步,在他上课的教室外等他下课,和妈妈近在咫尺,没事可以跑回家找妈妈撒娇。可现在怎么办?

  他怎么总是这样?小时候要出国,对着我能一声不吭半年,长大了,又在一起了,这样重要的事却连一句口风都没有透露过。

  我们甚至从未商量过,包括结婚在内的未来。

  就算是青梅竹马,是从两小无猜的时候开始的,但二十五岁连地铁上十七八的孩子都在讨论将来,幼稚地讨论两个人以后的生活,人终究是在长大的,两个人在一起,那就必然要讨论两个人的生活,哪怕只是明早要吃什么,明年你想去哪度假。

  可他们连一次都没有。

  沈昼叶心里酸楚难当,像是一颗心都被大手捏透了,雪碴连着血滴下去。她有点想哭,想上去抓着他问个明白,可陈啸之仍在和别人交谈。

  那不是适合她介入的场合。她脑子里血管突突作响,听不清他们的对话。

  怎么对他开口?质问或是什么?以后……沈昼叶胃袋都绞紧了,浑身的力气一点点被抽空,躯壳从内而外地泛冷。

  “陈博士,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校长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假期愿意来我们家吃饭么?我妻子做得一手好牛胸或者你还有什么特别的安排么?”

  对话要结束了。沈昼叶苍白地想。你快走吧,快走,你走了我要把陈啸之的皮剥掉。

  陈啸之说,“安排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安排……”

  没什么特别的安排?沈昼叶猛然抬起头,注视着他的背影。

  然后,她听见陈啸之彬彬有礼地说

  “但如果有空的话,我会联系您的。”

  沈昼叶放下酒杯,眼神里燃着明暗的火,望向陈啸之。

  那是个成年男人了,个子已经很高,肩膀宽阔挺拔如山巅雪松,沈昼叶甚至无法将他和儿时那个晒得很黑的、爱牵着她的手沿着街巷跑的小朋友联系在一起,也再无法将他与那个浑身是血的、骄傲英俊的少年拼凑在一处。

  时间是个吞噬一切的怪物人总该知道。有些人在时光长河里化为再无法回来的飞灰,梦成为一张废纸,有些曾亲密无间的人近在咫尺,也成为了陌生人。

  怎么回事?他怎么会这样说?他不是要和我回以前的家吗?

  一个小昼叶不安地问。

  不,没有必要问了。

  沈昼叶告诉自己,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又朦胧地看见陈啸之的微笑。他面颊有些泛红,似乎是也喝了些酒,看见她后愣了下,对她温和地笑了笑,举杯对她示意了一下,带着点儿亲昵且微醉的促狭,逗弄她似的。

  他怎么能若无其事?

  沈昼叶手都在发抖,汗津津地攥着裙子的布料,看着陈啸之,他浑然无觉,转身离开。

  她眨了下眼睛,沉默着离开宴会厅。

  人怎么能变成这个样子?

  沈昼叶记忆中的陈啸之是骄傲无畏的,是个不妥协的少爷,天性中没有低头,像强迫症般记得每个承诺,会更不会以回国作为竞争终身教职的筹码而且就算他有这样的打算,他至少也该和自己知会一声。

  至少。

  沈昼叶痛苦而失望,脑子里乱成一团,她沿着扶梯跑下去。

  她推开门想呼吸点儿新鲜空气,门推开的那一瞬,狂风如海啸涌入。

  沈昼叶衣服单薄,被风一吹清醒了大半,眼神望着那团茫茫的黑夜。

  那里万物蜷缩,宇宙般的黑暗中,苍劲山峰后旷野无尽绵展,一道公路穿越寥廓腹地,通往她所生长的、人生第一个家。

  那个家里有她对世界最初的记忆,他们家还住在哈佛附近时、搬到华盛顿时,她人生第一次蹒跚学步,第一缕落于眼底的阳光,第一个背上书包去上学的日子。

  她还记得自己的脚踩在院子里的泥土上,春草柔软,小女孩和父亲玩直升机模型,阳光下小飞机嗡鸣飞过凤凰与鸢尾,阳光落在爸爸的脸上,他笑容花白温暖如炽日,像一个永不会离去的人。

  我该去看看他。她想。我必须在这个冬天去,如果陈啸之要和那个破校长吃饭,那我就自己去看爸爸。

  沈昼叶望着远方,平安夜地平线上万家灯火,下一秒她搡开门,向前奔跑。

  她把厚大衣套在自己身上,陈啸之和晚宴被留在身后,狂风吹进衣领和裙摆,可沈昼叶没感受到半点寒冷,她在风里跑,犹如乘风飞行。

  横跨北美是很遥远的距离,沈昼叶晓得自己来不及买票了,圣诞假期好比国内春运,票源本就紧张这还是个热门航线,而美国国内的铁路几乎是个摆设,它远不及国内的高铁发达。

  事到如今,只剩一个选项,开车。

  沈昼叶站在山庄门口愣神片刻。

  她没车,而且距离最近的租车公司至少数公里远租车公司大多偏远,而这里寸土寸金。

  是步行下山出去拦个出租?沈昼叶毫无头绪,站在山庄门口又觉得冷,把手揣进兜。

  下一秒,她在里面摸到了一枚车钥匙。

  沈昼叶“……”

  她低下头,看见自己穿的外套十分宽大,不是她自己的大衣。存包处错将陈啸之的大衣交给了他的同行女伴。

  而那大衣里,有他的车钥匙。

  沈昼叶看了那车钥匙半天。

  然后她给陈啸之发了个微信,说“我借你车用一下,一会儿告诉你去哪找。”

  然后她收起手机,踩着高跟,向停车场一路跑去。

  漫天小雪,寒风凛冽,路灯洒在洛杉矶的街道上。

  沈昼叶去唯一一个还没关门的租车公司租了辆车,那地方已经靠近圣费尔南多谷,管事的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在白炽灯半明半灭的房里喝酒。老人孤身一人,鼻头泛红,看上去十分寂寞。沈昼叶拿了车钥匙后多留了一会儿,喝了杯他热的苹果汁。

  老头问“平安夜去哪?”

sp;可他们连一次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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