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白血 第6章第1/4段
她刚才在办事处见到清查组的邵志坚,到底问清了李丽青进公安局看所的原因,却是因为古长烈从台湾给她写来的一封信。邵志坚发誓说没有看到信的内容,却知道李丽青坚决拒不承认她跟古长烈有联系,不知道他的下落,因而不能结案判期,可能会因“特嫌”而长期关押,他也没法帮她了。冯串串恨得牙痒痒的,嘴里却不敢说。“哼,都是那个杂种干的好事,他帮丽青?尽说些婊子儿说的漂亮话罢了。”她想着,心冷冷的。“就凭一封信说丽青是特务?杀了我也不相信,丽青可是死人坑里爬出来的,爬出来拼死拼活才找到部队。连她也怀疑,那还相信谁去?”冯串串边想边脚蹬蹬地往凌家走,“我不能照顾虹羽这孩子,叫她姐俩吃几顿饭也不犯什么王法天条。不就是个破书记吗?干不干的也没啥。这二年,白眼仁见得越来越多,一提阶级斗争,人和人就跟乌眼鸡似的。不让干咱还不会图个清闲?咱可是三代贫农出身,不怕谁找茬。邵志坚那狗杂种,真不是好玩艺儿揍的。喝,雨停了。”
两个人都各自想着心事,看看到了凌家门口。只见老刘爷推着一辆板车,在门口喊着:“权儿,权儿呀,快抱床棉被来垫垫。”陈权应声抱条棉被往板车上铺。虹羽大声叫着姐姐飞跑过去。问道:“刘爷爷,权权姐,这、这是干啥呀?”陈权说:“虹羽,爸,爸需要送医院,快。帮姐铺好被子。”虹羽冲进屋内,立刻传出她惊慌地哭叫声。老刘爷叹口长气,冯串串帮助陈权铺好被子,一起默默地走进屋内。陈权柔声对虹羽说:“虹羽,别哭了,送医院要紧。再哭,姐可要生气了。”虹羽点点头,擦掉泪水,跟陈权几个人把父亲抬上板车,陈权套上绳套,拉着车到了医院。医生诊断是脑昏迷,即大脑意识阻断,病因很复杂。另外,他认为病人肝、肾、肺都有程度不同的疾病,需要住院细查。冯串串从办事处开来一张证明,跑前跑后终于办好入院手续。住院部医生检查后对去签字的陈权说:病情很复杂,明天需要会诊,预后不会太好,希望家属有所准备。陈权签完字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极力安慰虹羽等人,然后请刘爷爷陪陪爸爸,自己带虹羽去邮局一趟。冯串串说给她姐俩送点饭来,三个人一起出了医院。
路上,虹羽问陈权去邮局干什么?陈权说:“呃,是这样,医生说最好把爸爸最牵挂的人叫回来,他见了心里高兴,病就能好得快。我们去拍电报叫哥哥们回来。”说完,拉着虹羽更快地往邮局走。虹羽一听,心忽地一沉,她看到权权姐说话时眼睛并不看自己,而是看着别的地方,她明白父亲的情况一定很严重。她想:权权姐没有说真话,但她希望权权姐的话是真的。哥哥们一定比自己有办法,他们,还有权权姐,一定会想出好办法救爸爸的。可是爸爸最牵挂的人是妈妈,妈妈却不能回来,唉。整整三天,凌鸿儒一直没有醒过来,虹羽在他的床前整整坐了三天。她很少吃东西,也不肯睡觉,任何人劝她她都一言不发,她沉浸在深深的自责与后悔之中。她手中紧紧握着父亲亲笔写有“虹羽的劳动”的那个小红纸包,陈权在父亲入院的当晚将纸包交给她后,她一直紧紧握在手心里。她看见红纸包,便明白了父亲早已知道了一切,更知道自己这二十多天一直对他撒谎的欺骗行为。父亲一定很生气,很失望,很伤心,以至于病情加重,造成现在这种情形,对此,她后悔莫及。她固执地认为是自己的过错,使父亲病情恶化,生命垂危。她摸摸父亲凉浸浸的手,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点点滴在父亲毫无知觉的手背上。她不能离开医院,她要守着父亲,一直到他醒过来,向他认错,请他原谅。陈权除了必要的几次外出,也陪虹羽守着父亲,她也不想离开医院。她想:“如果老师能醒过来,自己跟虹羽能够立即出现在他的眼前,对他的病情会有好处的。她跟虹羽的心情不一样,她知道老师病入膏盲,她只是希望医生所说的奇迹能够出现。
第三天午夜,凌汉洋风尘扑扑地出现在医院走廊里,他站在瞌睡的姐妹俩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灯光,把她们惊醒了。虹羽怔怔地看着久别的大哥,只见大哥一身崭新的军装,鲜红的帽徽领章在走廊微弱的电灯光下依然耀耀生辉,使她的大哥显得更加高大英俊。她悲喜交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大哥都忘了叫。陈权叫一声“大哥”,眼圈也红红的。汉洋向她道一声“辛苦”,就一同走进病房,他看看静静躺着的父亲,轻轻地说:“爸,我回来了,我是汉洋,我回来了,爸爸。”凌鸿儒依然毫无知觉。汉洋轻声叫了刘爷爷,问问病情,就请老人家回去休息,他自己来守着父亲。刘爷爷不同意,说他远来辛苦,先回家睡上一觉再说。还说老年人觉少,就由他守着吧,今天这两个丫头再不回去睡一会儿,他可真要生气了。他告诉汉洋说这两个丫头,三天四晚没沾床了,真不听话。汉洋让她们把自己的提包带回家去,明天一早再来医院,虹羽竟然点头同意了。她轻轻走到父亲病床前,轻声对父亲说:“爸,爸,大哥回来了,他来陪着您,您一定很高兴,您就醒来跟他说说话吧,爸,爸爸,您醒醒,爸,我求您了!”汉洋说“我回来了,爸会没事的。听话,跟权姐回去休息,看你们俩都熬成什么样子,爸知道了,会心疼的。听话,啊?”他向陈权示意带虹羽走,陈权走过来拉着虹羽的手,离开了医院。
回到家,虹羽困得脸也没洗,倒在床上就沉沉入睡。陈权打盆冷水给虹羽擦脸洗脚她也没醒。陈权自己被冷水一激,倒是睡意全消。她靠在虹羽身边静静地想着今后的问题。昨天,冯姨在自己的再三追问下终于将师母的境况告诉了自己,还再三嘱咐千万不能告诉虹羽。老师的病情相当严重,医生说康复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死亡或者成为植物人的可能各占百分之五十。医生还说:一个人身上并发这么多种疾病还能支撑到现在,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呵,老师,您是在等我回来,等我回来向我托付虹羽吗?虽然,您一句托付的话也没说,虽然,您没听到我的承诺,可您是信任我的!您不需要我的承诺,您不愿意让承诺成为我的精神枷锁,勉强我去做我做不到的事情。老师,是这样的吧?可是,我已经用我的心做出承诺,我会尽力去做。如果,您成为植物人,我将回到故乡,回到您的身边,照顾您跟虹羽。我会另找挣钱的活干,我什么苦也能受,我会让虹羽去读书,决不再让她去做童工,您就放心吧。至于汉洋与少洋,他们都是男孩,都没成家,不方便照顾虹羽,我不会把担子推给他们。想到汉洋,她眼前出现他那酷似老师的脸庞与身影。三年不见,他已是一位标准的男子汉。他的脸上比老师少了些忧郁沉寂,多了些坚毅开朗;他的体魄比老师少了些单薄稳健,多了些坚实强硕;他的气质比老师少了些踌躇拘谨,多了些果断豪爽;只有他的声音跟老师一模一样,让人听着亲切柔和却又不能拒绝或者说不忍拒绝,因为那清朗如泉的嗓音里充满诚恳和关怀。无论从任何方面看。凌汉洋都是一个百里挑一的好小伙。想到这里,陈权不禁耳热心跳,思绪万千。记得那年春节,大学一年级的汉洋与少洋寒假回家,自己也来给老师跟师母拜年。充满欢乐的饭桌上,一向沉静的师母喝了三杯酒,满面桃花地认自己做干女儿。柔若春风的眼光,在自己与少洋,汉洋之间飘来飘去,似乎在掂量自己与她的哪一个儿子更合适似的。那时,初懂人事的自己虽然朦胧有喜悦的感觉,少女的娇羞却使她手足无措。最后终因老师暗示及汉洋与少洋兄弟都在校读书,师母到底不便明说而免掉了自己一场尴尬。后来,师母信中字里行间说到汉洋与少洋的地方比老师和虹羽多了很多。自己也很明白师母的用意,每每总要暗暗将二位“大哥与二哥”比较掂量一下,她觉得大哥汉洋与二哥少洋都是很优秀的,只是汉洋令人觉得“实”少洋则给人“虚”的感觉。汉洋的稳重挚诚,常常会衬出少洋的轻浮狡黠。少洋比汉洋更加俊秀,聪明伶俐,嘴还甜蜜蜜的。汉洋比少洋更显坚毅,外拙内秀,嘴却不善表达。兄弟俩各有所长,对自己都很好,都常给自己写信。汉洋的信,是定期每月一封,连写信日期都是
就沉沉入睡。陈权打盆冷水给虹羽擦脸洗脚她也没醒。陈权自己被冷水一激,倒是睡意全消。她靠在虹羽身边静静地想着今后的问题。昨天,冯姨在自己的再三追问下终于将师母的境况告诉了自己,还再三嘱咐千万不能告诉虹羽。老师的病情相当严重,医生说康复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死亡或者成为植物人的可能各占百分之五十。医生还说:一个人身上并发这么多种疾病还能支撑到现在,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呵,老师,您是在等我回来,等我回来向我托付虹羽吗?虽然,您一句托付的话也没说,虽然,您没听到我的承诺,可您是信任我的!您不需要我的承诺,您不愿意让承诺成为我的精神枷锁,勉强我去做我做不到的事情。老师,是这样的吧?可是,我已经用我的心做出承诺,我会尽力去做。如果,您成为植物人,我将回到故乡,回到您的身边,照顾您跟虹羽。我会另找挣钱的活干,我什么苦也能受,我会让虹羽去读书,决不再让她去做童工,您就放心吧。至于汉洋与少洋,他们都是男孩,都没成家,不方便照顾虹羽,我不会把担子推给他们。想到汉洋,她眼前出现他那酷似老师的脸庞与身影。三年不见,他已是一位标准的男子汉。他的脸上比老师少了些忧郁沉寂,多了些坚毅开朗;他的体魄比老师少了些单薄稳健,多了些坚实强硕;他的气质比老师少了些踌躇拘谨,多了些果断豪爽;只有他的声音跟老师一模一样,让人听着亲切柔和却又不能拒绝或者说不忍拒绝,因为那清朗如泉的嗓音里充满诚恳和关怀。无论从任何方面看。凌汉洋都是一个百里挑一的好小伙。想到这里,陈权不禁耳热心跳,思绪万千。记得那年春节,大学一年级的汉洋与少洋寒假回家,自己也来给老师跟师母拜年。充满欢乐的饭桌上,一向沉静的师母喝了三杯酒,满面桃花地认自己做干女儿。柔若春风的眼光,在自己与少洋,汉洋之间飘来飘去,似乎在掂量自己与她的哪一个儿子更合适似的。那时,初懂人事的自己虽然朦胧有喜悦的感觉,少女的娇羞却使她手足无措。最后终因老师暗示及汉洋与少洋兄弟都在校读书,师母到底不便明说而免掉了自己一场尴尬。后来,师母信中字里行间说到汉洋与少洋的地方比老师和虹羽多了很多。自己也很明白师母的用意,每每总要暗暗将二位“大哥与二哥”比较掂量一下,她觉得大哥汉洋与二哥少洋都是很优秀的,只是汉洋令人觉得“实”少洋则给人“虚”的感觉。汉洋的稳重挚诚,常常会衬出少洋的轻浮狡黠。少洋比汉洋更加俊秀,聪明伶俐,嘴还甜蜜蜜的。汉洋比少洋更显坚毅,外拙内秀,嘴却不善表达。兄弟俩各有所长,对自己都很好,都常给自己写信。汉洋的信,是定期每月一封,连写信日期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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