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海殇 第3章第1/4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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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虹羽一觉睡到太阳老高了才起来,她睡过头了。子青他们早已经起来,都在各自忙着自己的事。子青在擦那支双筒猎枪,那精细劲儿,就像大姑娘绣花一样。阿兰嫂在洗衣服,见虹羽起来告诉她饭在锅里温着呢,让她快去吃。虹羽脸热热地应了一句,起紧拿上毛巾去外面竹管自来水下去洗漱。阿岩在坪里跟阿狼玩着跳圈。见了虹羽,阿岩笑笑,阿狼跑过来嗅嗅虹羽的鞋,很友好地望望她,然后拖着阿岩的裤管,让他继续跟自己玩跳圈。

  虹羽一边吃着白面饼子,一边看子青擦枪,问他今天是不是去打猎?子青摇摇头,告诉虹羽汉洋大哥来过了,让虹羽今天就在这里跟阿岩一起玩,晚上再来接她,虹羽试探的问他能不能几个人一起去海边玩玩,说自己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看过大海呢。子青看看她的眼神,很快点点头,虹羽高兴的笑了。子青觉得虹羽的笑容真甜,他长这么大,身边从来没有过与自己年龄相近的女孩。阿妈的笑容、阿嫂的笑容,还有瞎眼阿奶的笑容,都很甜很亲热很好看,但他觉得这里面有一点点不一样,究竟是哪点不同,他却说不出来。他只觉得虹羽那么远来,而且刚没有了父亲,而且比自己小,自己应该多照顾她才对。沿着山坡的后面,不经过大坝,有一条小路直通海边。子青说这是他跟阿爸走出来的,他们经常从这条小路到海边去钓鱼。阿狼在前边引路,拐过几个小山口,眼前豁然开朗,虹羽放眼一望,大海就在脚下!呵,这就是大海吗?一片巨大的蔚兰,在同样蔚兰的天空下面,太阳就像嵌在两层蔚兰之间的硕大金球一样。天空中,缕缕团团白云,格外轻柔的缓缓飘浮着;大海里,层层追逐的白浪,在蔚兰的海面上轻轻柔柔地划出一痕痕曲美多姿的白线。大海,蓝天,阳光,白云交相辉映。那神奇多变的折射变化中,大海极象一面巨大的镜子,时而反射出白、蓝、红、紫各色光波。呵,美哉、大海!在晴好的天气里,大海显现出无限美妙柔媚,令人赞叹欣赏。子青告诉虹羽,这是晴天,大海才会这么老实,若是风雨天,它就完全不是现在这付嘴脸了。说得虹羽愣愣地不愿相信,可又不得不信。没有上过学的林子青,对海的了解可比她虹羽多得太多。当时虹羽只是觉得子青的话太实在,实在得几乎破坏了大海眼前的这份温驯柔美,她一时在感觉上难以接受罢了。

  廿多分钟后,当虹羽光着脚,走到礁石之间细白海沙地上时,她的兴致依然很好,兴奋极了。她和阿狼,阿岩在礁石之间追逐着、打着滚、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中摔倒在这细白润腻的海沙地上,都能引起她自己和阿岩的阵阵欢笑。今天阿狼也似乎分外高兴,它在沙地上打滚撒欢,然后迎着海风使劲地抖抖全身绒绒黑毛,几次反复,那毛色便更加油亮光滑。阿岩说它是在洗皮,就是你们北方城里人说的洗澡啦!哈哈哈……。

  林子青一到海边,便坐在一块伸出海面的大石头上钓鱼。聚精会神,不言不语,很少向虹羽他们看,好像她们的笑声欢声全被煦煦海风吹散,进不到他的耳朵眼似的。

  阿狼洗完了澡,东闻闻西嗅嗅地闲逛。忽然,它对着一个石缝大声吠起来,一边叫着一边向子青钓鱼的方向看,白白的牙全龇出来,背脊上的毛,松针般地竖起来,还不时地喷着鼻子。虹羽好奇地走过去,阿狼却一边叫一边用屁股顶着虹羽,不让她靠近石缝。虹羽拍拍阿狼让它走开,自己则更向石缝靠过去伸头想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弄得阿狼这样紧张。可惜里面黑黑的看不清,她便把头慢慢向里凑。忽然,她觉得自己被人使劲拉开,就在自己的头离开石缝的那一瞬间,从石缝里箭一般窜出一条黑麻麻的“绳子”。虹羽被人猛然拉得后退两步,跌倒在沙地上,眼睁睁地看着那条“绳子”向站在自己原来站的地方的林子青飞去。只见子青不慌不忙的右手单手一抄,便抓住了那条“绳子”,手指铁勾般地抓紧了那条锅铲把一般粗的“绳子”,左手一把抓住竟然会扭动缠绕的“绳子”尾部,不一会,那根“绳子”就蔫了。阿岩跑过来拉起虹羽,再跑过去看看阿叔手里的东西,不禁大叫一声“哇!饭铲头!”虹羽吃了一惊:“饭铲头!那不是阿青说的最毒的毒蛇吗?!”

  虹羽过去一看,不禁眼都吓直了:只见林子青面孔涨得血红,还在使劲捏着那条已经不再挣扎的毒蛇,右手几乎捏成一个拳头,拳头上面竟是一个张开大嘴、龇出毒牙的三角形蛇头!那黑麻麻身子被子青拉得直直的,真象一根用旧的黑麻绳。阿岩说:“阿叔,像是死着,放手啦。”林子青如大梦初醒,慢慢地松开双手,任那条死蛇掉在脚边。他低下头,看看确实不再动弹的毒蛇,脸上的血红渐渐消退,慢慢的,他的脸退尽血色,变得煞白。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看看被吓得发呆的虹羽,看看阿岩,又看看还在围着死蛇低吠的阿狼,弯下腰,提起死蛇尾巴向海边走去。阿岩跟在子青身后说,莫丢着,肉可以食的啦,味道好好介啦!子青不理他,走到海边,使劲一甩,将毒蛇扔进了大海。他蹲下来洗洗手,抓把沙子使劲搓着,然后洗掉沙子,洒洒手,站起身来,再看海面,早已经看不见那条该死的毒蛇了,毒蛇早沉入也能藏污纳垢的大海。

  “哇,好险啦!如果刚才毒蛇咬着阿羽,阿羽会死的,这饭铲头的毒,谁也救不了。我可不愿阿羽死掉。”子青想着,觉得自己的腿有些发木发颤。他转过身来,走到虹羽身边,问道:“阿羽,你没事吧?”虹羽牙颤颤地说:“没、没事,阿青你,你真勇敢,谢谢。”阿岩说:“阿叔哇,伲个饭铲头不是住在山上的吗?为乜又来海边?子青说:“兴许它想食鱼啦,来赶小海哇。”虹羽这时已经好多了,问子青什么是赶小海?子青告诉她,当大海早潮退后,有很多来不及跑掉或者藏起来的小海贝,小海蟹,小蛤蜊什么的,还有些留在沙滩上沙坑里的小鱼小虾;甚至还有在海滩上下完蛋、来不及爬回大海的海龟什么的,就会被早起来海滩上找寻的人们抓住、用带齿的钉耙扒出来。或者卖钱,或者自己吃,这就是赶小海。赶小海的人大多是海边人家的老人、女人和孩子们,他们都能从海滩上的沙眼气泡看出路子,挖出那些已经藏起来的小蛤蜊,小沙蟹,这些小海鲜也是很好吃的。子青对还在东张西望,不敢举步的虹羽解释说,饭铲头是常住山上的,今天这一条是碰巧,海边上不会有很多饭铲头的。让她放大胆去玩,不要怕,有阿岩和他自己,还有聪明机警的阿狼呢!虹羽说自己也玩累了,想跟他一起去钓鱼。子青让阿岩去挖些蛤蜊,拾些柴来,说今天中午在海边上请阿羽吃烧烤蛤蜊、金枪鱼,然后拉着虹羽的手上了自己钓鱼的大石头,他上好饵,把钓钩抛到石头下面较背风的海水里,又专心的钓起鱼来。

  虹羽坐在子青身边,默默地看着海。那条该死的饭铲头,彻底破坏了虹羽的好兴致。坐在只高出海面一公尺多的礁石上面对面的看海,虹羽觉得远不如在半山崖上看海那么清朗旷达,一览无余。现在,大海就在自己面前,自己的心情却远不如在山崖上看她第一眼时那么激动,那么舒展。眼前,大海变成深蓝,好像在转眼之间被人渗入无数桶墨汁一样,因而平添了几分模糊,几分诡秘,令人莫测其深。那一痕痕轻柔多姿的曲美白线,原来却是一群群扑面而来的碧浪。尽管海面上并没有多大的风,那浪头依然强劲有力,喷着白沫,固执的一下又一下不停地冲向礁石和沙砾,掠走它能够带动的一切东西,如贝壳,干树枝什么的。虹羽觉得大海似乎有几分贪婪,而且,那些个破东西对它来说又有什么用呢?

  虹羽跟子青坐的那块石头下面有一个很深的凹洞,每每浪头冲来便被那凹陷吞了进去,溅起的水花被石头底面挡住,所以水花不能溅湿两个小伙伴的衣服。只是每一个浪花冲来,都会在石凹深处发出“崆峒”一声震响,这响声从石头上传到虹羽的屁股上,于是她很清晰地感到了大海的力量,而且令虹羽产生一种很荒唐的感觉:她觉得屁股暂时代替了耳朵!因为这响声是从下面先“听”到的。

  眼前的大海无边无际,比在半山上看到时仿佛大了无数倍。海面上没有渔船,大海更显得空荡荡的阔大。虹羽想起小时候听到看到的“精卫填海”的故事。爸爸说这个故事时,并没有说到大海有多么大,因为他本人也许并没有见到过真的大海。小人书里则更是夸张的把黄帝爱女化成的红嘴精卫鸟画得很大,把它扔下的石头,树枝也画得很大,比较之下,大海就像一口普普通通的小池塘,令人产生一种“大海总有一天会被精卫填平”的幻觉。是啊,小人书只有那么点儿大的面积,如果按照两者真正的比例去画,那么,精卫鸟便会小得哪怕只是在画面上用笔尖点个小点儿也不够格!而且,即使精卫能够填平大海,这么多的海水又用什么来装它呢?

  虹羽想着,笑了笑:神话,而且是古代的。自己当初曾为精卫的壮举激动不已。现在,面对大海,十二岁的虹羽有一种很现实的感性认识:娇小玲珑的精卫与浩渺苍茫的大海相比,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它千辛万苦叼来的那些小石子,小树枝,实在连让大海溅起一个小水圈儿也不能够!哪怕是它子子孙孙,世世代代都为填海付出毕生精力也只能是枉费力气而已。那么,虹羽记得父亲曾说过:是“嘉其志”而应效其“坚韧不拔、百折不挠”的精神尔!那么,既然是枉费徒劳空耗时间,岂不是虚度年华?那种坚韧不拔,百折不挠又有什么可值得“效仿”的呢?还有那种“精神”,书上说,精卫鸟每向大海扔下一粒小石子,它便在精神上战胜大海一次,必胜的信心便又增加了一次。是啊,毕竟大海不能把它扔下去的石子再扔回来。于是,精卫便有了希望,它把希望牢牢地树立在“总有一天”之上,于是让老老少少看到这个故事的人也都产生了“总有一天”的幻觉。这就是“精神”吗?虹羽忽然为精卫感到深深的悲哀!因为大海是填不平的,永远也填不平。那么,那“总有一天”便永远也不会到来,那么,精卫的希望注定会成为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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