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海殇 第3章第2/4段
虹羽想:“如果精卫知道了或者说明白了这一点,它还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干这件徒劳无功的事情吗?如果,它放弃了填海,那么,那种“精卫精神”还会存在吗?虹羽觉得,既然无论精卫是否停止填海,对大海都是毫无影响、毫无意义的事情,那么,“精卫精神”还存在吗?想到这里,虹羽似乎觉得明白了些什么,又似乎觉得更加糊涂了些,不禁无缘无故地悲从中来,心酸意烦,不知道是为了可怜的精卫,还是为了实际上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精卫精神”或者是为了此时此境她突然感悟到的什么别的。
凌虹羽在海风中使劲甩了甩头,屁股下面的“空洞空洞”声还在继续响着,她感到了大海那深沉而雄混的力量,她觉得大海似乎隐藏着无穷无尽的力量,那力量正是潜藏在深广阔大的浩瀚之中,唯其浩瀚才更让她觉得可怕。她觉得心底升起丝丝寒意,她明白自己害怕大海。
虹羽又甩甩头,似乎要甩掉脑子里那些莫名其妙的胡思乱想。奇怪,大海有什么可怕的?真不明白自己的脑子里为什么会钻这么些希奇古怪的想入非非。虹羽看看正在聚精会神钓鱼的林子青,海风吹着子青那硬扎扎寸来长的平头,似乎莫耐其硬的只能将他额前稍长的一排头发吹得向后倒。一旦风势过去,风力稍小,那头硬发便又齐刷刷的向前戳着,像帽舌儿一样,给林子青黑里透红,剑眉秀目的脸型更添虎虎生气。虹羽从未在这么近的地方仔细的观察过一个男孩,近得子青敞开的衣襟时不时的被海风吹拂到她的肩头、膝盖上,石头本来够大,虹羽还可以退后一点,那样,子青的衣襟就拂不到她了。可她不想退后,她愿意离他近一点儿。似乎这样更安全些。
从子青捏死了毒蛇,他在虹羽心目中便成了小英雄,小好汉。虹羽刚才能够化险为夷,躲掉一场死亡之灾,全亏了胆大心细勇敢机智的阿青哥。想想真是后怕,如果不亏了他,自己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惨样呢!可他,却没事人似地继续约鱼,好象什么危险都没发生似的。虹羽觉得阿青哥比罗星更有本事,更有生活能力。也许他比我们吃了更多的苦,不然,小小年纪怎么就象个小大人似的干什么都有条有理,胸有成竹呢?就凭刚才抓蛇的这两下子,就连爸爸、哥哥们也不一定比得上他。嘿,真棒!我以后一定跟他多学学。可是,他真的不认识字吗?那我要不要教他认字呢?不识字可不好,真的,他长大了会后悔的。正想着,见子青扯起钓竿,一条大鲈鱼被拉出水面,但马上又被它挣扎回到水中。子青叫虹羽快接好钓竿,不要乱扯动。他自己三下两下脱去小褂,跳进海里,用小褂裹住大鱼,游到石头后面爬上岸去。虹羽手拿钓竿跟他转过几块石头。两人合力把鱼抓到岸上。这时,阿岩跟阿狼一起挖了不少蛤蜊,捡了许多树枝也来到海边沙地上。阿岩看到子青钓到那么大一条鲈鱼,高兴得连叫了十个多“哇”说最少有三、四斤重呢!子青也笑了笑,用小褂把鱼扎紧装进挎包,叫阿狼送回去给阿嫂收拾,晚上炖鱼汤喝。阿狼用嘴叼住挎包口,小跑着往回家路上而去。
阿岩和子青找了一块较为避风的沙地,把沙刨去一层,然后把洗净的蛤蜊平平铺在刨去了沙子的小圆浅坑里,又用沙子薄薄地盖上一层。然后把树枝折成短截,从细到粗堆在埋了蛤蜊的沙坑上。最后,又用泥涂把三个半大海螺薄薄匀匀的裹上一层,放在树枝四周。阿岩掏出火柴点着火,不大一会儿,火就旺旺的燃起来。子青拿来小鱼篓,里面有十多条身子肥肥圆圆的小金枪鱼。他跟阿岩用树枝从鱼嘴穿进去直到鱼腹,然后伸到火上烤着。虹羽也学着用长长的树枝烤鱼。鱼鳞被烤得片片翻起,然后脱落。烤到整个鱼身开始呈焦黄色,而且烤出小细泡,发出诱人的香味时,鱼就熟了。虹羽用子青告诉她烤鱼的方法,耐心地烤着自己手中的那条鱼,连阿狼来了也没注意。阿狼跑得喘喘的,伸着舌头,鼻子不时耸动着,它闻到了鱼香。阿岩骂它“馋鬼”一边从它项上解下另一个干净的黄挎包。包里装着子青的干净小褂,还有三个用芭蕉叶包好的热温温的大面饼。
子青把小褂穿好,摸到挎包里有一盒火柴一小包盐,三根吃哈蜊用的长铁针。“阿兰嫂真细心,她怎么就知道我们在海边吃烧烤呢?”虹羽想着,不过她当时并不知道那三根铁针是吃蛤蜊用的。这时,鱼烤香了,身上冒出一层小油泡,子青告诉虹羽先把它倒过来插在沙地上,再烤第二条,虹羽看见他们都烤了好几条了,全都倒插在身边的沙地上,阿狼老实地坐在子青身边,馋得直耸鼻子。
不一会儿,鱼都烤好了,子青用一根大树枝把余火拔开,把蛤蜊上面的沙子刮走,让蛤蜊凉一凉。然后告诉虹羽怎样吃鱼,怎样沾盐,怎样吃蛤蜊肉,喝蛤蜊汁,吃海螺肉,喝海螺汤。还说热天吃烧烤不能烤了马上就吃,那样会上火的,一定要让海风吹去了火气才能吃。虹羽老实听着,一一照办,心里真服子青。这一顿海鲜烧烤,虹羽大饱口福,吃得香极了。芭蕉叶包过的面饼,有一种特别的清香;现钓现烤的金枪鱼,皮焦肉嫩,鲜美可口;在沙子泥涂里焖熟的蛤蜊、海螺,肉细嫩,汤汁鲜,还是原汁原味呢!虹羽四十岁以后,进过许多富丽堂皇的海鲜馆,却再也没有吃到过像今天这样令人终生难忘的海鲜。这是虹羽第一次吃海鲜,也是一生中唯一用这种吃法的一次。
吃过午餐,太阳已经西斜。虹羽几个人跑到海边洗净手脸,清理好鱼具等物,便坐在子青知道的海潮淹不到的崖石上等着看大海涨潮。这里是子青跟他阿爸经常看涨潮的地方。
不大一会儿,虹羽觉得自己坐的岩石开始传来轻微的震颤,轻微的、远远的。她忙向海面上看去,却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坐在身边的阿狼轻轻的喷着鼻子。她闭了眼,屏心静气地去感受,便觉得岩石上传来的震颤越来越大,似乎“听”见这震颤声中还挟着遥远而沉闷闷的奔腾声浪。这声浪远远地,慢慢地近了,只是慢得令人发虚,令人难耐。不知道过了多久,虹羽只觉得她等了很长很长的时间,这声浪才变得象远方的沉雷一样滚滚而来……
“快看!”随着子青一声轻呼,虹羽睁大双眼向远方海面看去,呵来了!只见远方海面的海水像被一种巨大的魔力推着,形成巨大的版块、巨大的条状向前推进。那些后面的块块片片很快地追上前面运动迟缓的版块而发生碰撞,发出沉闷的滚雷般的钝响。碰撞过后,那追上来的强有力者,便猛然卷起巨大的浪峰,迅速盖过前者,然后带着已然融为一体的、更为庞大的板块继续前进。当再后面的板块带着更大的力量向前冲击,又追了上来的时候,便又一次发生碰撞吞融,又一次发生浪峰、闷响,又一次在情愿与不情愿中合为一体,然后再继续向前涌腾。这一次又一次周而复始的海水运动看似缓慢,实则很规律地挟着一种势不可挡力量和速度。整个大海不安地燥动着,推拥着,宏板大块的海水推拥着浪峰、或者说势不可挡的浪峰拖带着板块状的海水,挟着闷雷般的声浪,整体地向千百年来它们未能征服的大陆涌来,进行着日复一日顽强执着的强大的攻势。也许,在长时间的反复冲击中,大海已经明白征服大陆是不可能的了,所以,浪涌越近岸边,越显得力量不足而迟缓起来其气势远不如从远方腾涌而来那般速猛有力。因而,每一次涨潮便成了大海向大地显示其力量的例行公事,好象涨潮的目的并不是想要吞没大地,而仅止是向大地展示其存在而已。于是,便有了掩旗息鼓的退潮。
虹羽痴痴地看着大海展示力量的表演,看着那些远看如奔腾飞驰的巨马,近看却又象张牙舞爪的怪兽似的浪峰;看着那些乍看上去似乎静止不动,实际上却蕴藏着巨大动力的大块大块的海水;看着那些不顾粉身碎骨,拼命般向坚硬的崖壁、礁石猛扑的浪头,她觉得头晕晕的眼睛发花,耳朵里充满海的震响。转眼间,海水涨到自己与子青钓鱼坐过的大石头平齐了。虽然虹羽清楚的知道海水离自己现在坐的地方还很远,也知道海水也决不会涨到这里来(因为子青说过的),她还是情不自禁想站起来,向更高的地方退去。她看看子青,子青眯着细细长长的双眼看着海的深处,沉思中表现出无言的镇定安稳。虹羽的心也渐渐的安定了些。但她还是觉得莫明其妙的害怕,她怕的不是海水会不会涨上来,而是大海本身所蕴藏的那种无所不能的力量。
是的,大海的力量确实很大。大海的力量能推毁一切敢于冒犯它的尊严,它的权威,它的利益的东西。能吞没在海上下网打鱼的渔船,也能掀翻在海上航行的海轮。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它一生气,就能让它不喜欢的东西或人遭到灭顶之灾。这些都是虹羽从各种书籍上看来的。她知道鲁宾逊和星期五,也知道格兰特船长和最后化成海水的美人鱼。可是,自己为什么要害怕大海的力量呢?自己不是安安全全坐在坚不可摧的崖石上吗?这崖石跟大地紧紧连在一起,大海的力量再大也无可奈何。
此刻,虹羽确实用不着害怕大海,大海的力量再大,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过这种害怕感并不是从虹羽自己脑子里和心理上产生的,而是冥冥之中有一种什么外来的因素使她产生的莫名恐惧。这时候的虹羽,确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一年多以后的那场巨大灾难,曾令她想起过这第一次看海的奇怪感觉。那时,她才仿佛觉得这也许是上天给自己的启示。可是,她是一个凡人,一个十二岁的平平凡凡的黄毛小丫头。所以,当时她只不过甩甩头,很轻快地驱除了这种毫无理由地钻进她脑海的恐惧感,迈着度过轻松愉快一天的孩子所特有的轻快步伐,踏上回家的小路。
这一天虹羽确实很愉快:看到了自己神往已久的真的大海,既看到了她的温柔亮丽,又看到了她的奔腾壮阔。吃到了自己从未品尝过的特色烧烤海鲜,着火,不大一会儿,火就旺旺的燃起来。子青拿来小鱼篓,里面有十多条身子肥肥圆圆的小金枪鱼。他跟阿岩用树枝从鱼嘴穿进去直到鱼腹,然后伸到火上烤着。虹羽也学着用长长的树枝烤鱼。鱼鳞被烤得片片翻起,然后脱落。烤到整个鱼身开始呈焦黄色,而且烤出小细泡,发出诱人的香味时,鱼就熟了。虹羽用子青告诉她烤鱼的方法,耐心地烤着自己手中的那条鱼,连阿狼来了也没注意。阿狼跑得喘喘的,伸着舌头,鼻子不时耸动着,它闻到了鱼香。阿岩骂它“馋鬼”一边从它项上解下另一个干净的黄挎包。包里装着子青的干净小褂,还有三个用芭蕉叶包好的热温温的大面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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